第17章 锦衣伏虎
不一会儿，庄赋回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向远处走去。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庄赋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脉动。
“我没事，那只老虎精没把你怎么样吧……”我惊魂未定。
庄赋哭笑不得，我见他这样，更是焦急，只怕他低估了那老虎精的厉害。
谁成想，他不仅不急，反而还轻松自嘲道：“以前听人说，狐狸精里面也有娇憨胆小的，我本来不信，这回遇见你，我才发现，还是自己见识得少了。”
我知道这个“娇憨胆小”说的就是我了，此话听着虽有些可爱，但却不扫除我的担忧。我仍是坚持追问：“你别太掉以轻心，那老虎精跑去哪了？”
庄赋瞅我一眼，又揉揉自己刚被我打了的脑门，淡然笑道：“恐怕是去了哪家孩子的头上吧。”
我吓得目瞪口呆，不仅是因为老虎精的凶残，更是因为庄赋这轻松的语气……他说的可是被老虎精缠上的孩子啊！这实在太没有同情心了，我的主人怎么可以这样。
我于是不再担心他，而是一脸煞白地站在他旁边，冷冷说道：“你们人类好可怕……”
庄赋见我这样，朝我背上一拍：“哪有什么老虎精，那是小孩戴的老虎帽。”
“可我看着就是个大老虎！那样子像是要朝我扑来。”我本是山林野狐，实在对那老虎惧怕至极。以至于说这话时，仍然心有余悸。
“别怕，都是布做的。”庄赋说。
“好好的布，干嘛做成这么吓人的东西！”我抱怨道。
“民间说法，小孩戴上那个可以辟邪。”庄赋说着，又逗我道：“可见你是个邪物了？”
我一听，只觉“邪物”这名字有些不雅，便耷拉着脸回他：“那你就是邪物的主人。”
庄赋答应着：“哎！邪物的主人很悲伤，我家的狐狸精居然害怕布老虎。”
我被他逗得又气又乐，撅嘴说道：“头一回逛街，你就拿这个来吓我，我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你不是没缓过来，你是等着我哄你开心吧”庄赋笑道。
我心头一紧，震惊地朝他看去，唯恐我的主人会读心术。
只见庄赋拉着我的手说：“人在惊吓的时候，手脚都是冷的，怎么我攥着你，这么暖和呢？”
原来是身体出卖了我，我羞得满脸发热，偏过头去，但被拽着的手，又不能去掩盖发红的耳朵，我含含糊糊地不知如何作答，忽然灵机一动，朝他回道：“不是我热，大概是……你冷。”
庄赋瞪眼看了我一下：“哟！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嘿嘿一笑：“小瞧我了吧！公子手心发冷，莫不是被那老虎精吓到了，在我面前，庄公子可不必逞能啊。”
“嘴巴挺溜的！”庄赋邪笑地着看我说：“不如我把你领到老虎窝里，看看你说话还能这么利索不？”
“别别。”我攥紧了他的手，胆怯道。
“你是真的怕啊？”庄赋有些关心。
我蹙眉点头：“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闹着玩的。”庄赋如梦初醒，复又安慰我道：“别怕了，东西我已经退回去了。”
我看着他懵懂的样子，一时无言以对。
庄赋这会儿稍微正经了些：“那东西没什么厉害，最多吓唬吓唬小妖精。”
“我就是小妖精啊。”我正色回他，表现出一个狐狸精对自己身份的认同。
“哎……你还是道行太浅。”庄赋叹一口气，复又指教道：“老虎是山中之王，所以他的样子，对那些山精鬼怪是有些震慑力，但你现在已是人了，对这种老虎娃娃，丝毫不必害怕。”
“怕是忍不住的嘛！”我寒颤道。
“也不奇怪，狐狸天性就怕老虎，但你以后修炼之时，必然还会遇到这些辟邪的东西，难不成你处处退避？”庄赋问道。
“我还没想这些。”我回答。
“以后我多带你见识见识就好了。”庄赋轻松道，复又笑说：“其实很多东西，都是靠哄和吓来做做样子，时间久了，你就会看明白了。”
我琢磨着，好像有些道理，忽又想起一事，惊得心头一凉，便试着问庄赋道：“那东西是给小孩戴的，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买它干嘛？”
庄赋一愣，停步不再前行，这一刹那，我真的十分紧张。
但当他扭过头来看我时，却是满面笑意，欢喜无比：“你对我倒是挺细心的嘛！”
这回轮到我呆在原地，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手足无措地比划遮掩。
庄赋站在旁边，一刻也不眨眼地瞅着我。
“我们走我们走……时光易逝，不能浪费。”我别过脸去，匆匆向前走去。
然而，匆忙之中，我也在仔细留意，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有没有跟着我来。
庄赋两步近到我身前，招呼道：“走慢点，我这样追着你，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是坏人。”
我一听，腿脚就不利索了，但又不想让他瞧见我这张绯红的脸，于是干脆绕过身去，催促他道：“你在前面，我跟着你走。”
庄赋站在原地，不肯引路，我就在他身旁东张西望，一脸窘迫。
“看什么呢？”庄赋问我。
“不是说给我换身衣服吗？我在看哪有好看的。”我转移话题道。
“这么心急要打扮自己？”庄赋笑着说。
“时间宝贵嘛，只能做几天人，我哪舍得浪费。”我果断回道，只因我依稀记得，人世间有个“女为悦己者容”的说法，只怕我稍留间隙，庄赋的脑子又要往那想去。
“好好，不能浪费，我们这就去置办衣物”庄赋说着，一把拉我我来：“还有什么想要的，你就都跟我说，时间宝贵，免得错过了后悔。”
“我就想换身衣服。”我冷静地答道。
“这就带你去。”庄赋说着，扬起下巴朝远处一望，领着我就朝那走去了。
一路上，我再也不肯说话，只怕他总是没个正经。但私底下，我心事却多着呢，不过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只有这几天做人的时间，何必浪费在自寻烦恼上呢。
于是我垂首叹气之后，又是强颜欢笑，刚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和庄赋撞上。
“难得来市集上走一回，你开心点嘛。”庄赋劝我道。
我含笑点头，答应着：“我挺开心的。”
“别忍了，郁结在心的滋味可不好受。”庄赋说着，拍拍我的肩道：“你想知道什么，爽快问我便是。”
我半低着头，翻眼瞟了他一下。
庄赋啊庄赋，你这么机灵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我想问什么呢，但听你这话，女儿心事，哪能被“爽快”一词逗问出来。更何况，问出来了，也不一定是真的，还是随你愿意说吧。
我这样想着，只听他平平淡淡，边走边说：“我离开家好些年，本以为自己过习惯了，不料刚看见个老虎帽，一下想起了我的小侄子……原来独处久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想念家人的。”
“你是要买回去送亲戚的？”我禁不住一阵欢喜，忙地问道。
“不然呢？送给你，你肯戴吗？”庄赋摸摸我的头。
我只觉那只手拨开了漫天黑云，自己刚才幻想出来的庞大故事霎时烟消云散。此刻的我，如同沐浴在阳光下一样温暖惬意。
“你若送了，我怎么也要戴上一回。”我欢天喜地，逞强回答。
庄赋摇摇头：“算了，我怕那老虎精半夜出来吓你。”
“怎么会呢！”我心情大好，自信无比地回道：“唬小孩的玩意儿，你侄儿都不怕，难不成我还怕吗？”
庄赋呵呵一笑，抬起手来，捏了捏我的脸说：“小童琉，你今年多大了？我侄儿恐怕要长你几岁，可不比你胆子壮些。”
我被他指头一捏，只觉自己耳柔面软，也不再跟他拌嘴玩了，只在心中悄悄想着，我今年一岁了，虽然在人世还有些偏小，但放在狐狸里面，正是青春大好的年纪呢！
说话间，我们已走过宽窄街巷，停在个绮罗软缎垂挂布列的店前。
我见这是做衣服的布庄，于是欢喜上前，引颈朝店内窥望。
只见那里面，一派锦绣绸缎，十分光鲜耀眼。且不说展卖的货物色彩缤纷，纹饰繁华。单看那老板身上，用三式布样裁剪出的里外一套云纹锦衣，已将这个半百老头衬托得如同西来福翁般富足华贵。
店老板见有客登门，忙地迎上前来，轻轻作礼，和气笑问：“二位客官，您是随意看看呢，还是要寻个什么式样呢？”
我初涉人世，不善应答，只得眼望着庄赋，但见他踱步店内，随口称赞几句，接着就问：“掌柜的，你看门口那位姑娘，着急想换身衣裳，你这可有与她相配的成衣？”
那掌柜闻言便转过头来，将我仔细打量。
他初见我时，还因我这身破乱衣裳显露惊色，但当相貌堂堂，气度从容的庄赋，上前跟他说话之后，他和对我也越发客气起来，只不过，若是让他为我挑选衣服，恐怕还真有些难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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