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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寻弦访鬼


  原来玄门之中,有使狐狸暂时幻化成人的咒法,但要是用在我身上,就会引燃我脖子上这根灼火线,使其冲破水鬼弦的寒气而焚烧开来,从而乱我心神,阻我成人。

  方相就是以此来克制我,所以,庄赋便放弃了使用玄法让我变人的念头。

  还有一种方法,是通过服食丹药,让狐狸暂且成人,但在炼制丹药的时候,也常常需要念些玄妙口诀,若是吃下了这类玄丹,那在丹药入喉时亦会刮引得灼火线燃烧,仍是不能逃脱方相的克制。

  因此,庄赋给我吃那粒泥丸,皆是自然灵宝所炼,无有玄法相佐。是故勾不起那火线的引子。

  但是,此处安妥,彼处却又犯难。

  那“霞满人身”在炼就时,有一味药引子,用的便是那水鬼弦。

  试想看,吃的水鬼弦和戴的水鬼弦,一内一外,同在一个身体之上,怎不会产生共鸣。

  只怕它们两弦共鸣,须臾消散,那灼火线从此不受克制,自当热焰翻腾,于我又是一场灾难。

  说到此,真要感谢老天,庄赋炼那霞满人身之时,发现一条水鬼弦并未化尽,刚巧留下半截,是故这条水鬼弦的音韵,必然与丹药中的水鬼弦完全契合。

  庄赋便将这半条弦系在我脖子上,先于方相红线的地方。当丹药入喉时,两弦相遇,共鸣散去。

  接着,当丹药再经过方相红线处时,就再不会引起什么共鸣了,并且,少去那水鬼弦的药效,反倒能使我这几日心念不受迷幻干扰。

  我听得连连称奇,复又问他,这凶险无比的灼火线到底有何来历,怎么解开。

  芷鉴淡淡答道:“灼火线这玩意儿十分常见,懂得运用拙火的人都都能把它练出来,但这东西由气脉所出,只有炼他的人可以运用。我也不能任意改动它,所以你就等着那方相帮你把这东西解开吧。”

  “那你还打算解开这红线,给别的姑娘戴上,与她去见方相!”我震惊道。

  庄赋冷笑道:“怕了?”

  “不止怕,还有些气呢!”我埋怨道。

  庄赋见我这样,反倒有些来劲:“逗你玩的,还这么放在心上,你是不是……”

  我忙着打断他:“别说那个了,我刚才听你把水鬼弦讲的那么神奇,还不知你是在哪儿找到这样东西的?”

  庄赋听了。先是稳住神情坐定,然后曲肘撑在在桌上,倾身向我靠近,神秘说道:“要说了此物的由来——黄泉中生出,鬼手上缠绕。若想在人世间将它寻觅,必然只有一个去处。”

  “在哪?”我认真追问。只怕这答案太过神秘,他不肯大声说出,于是也伸着脖子朝他靠近。

  庄赋神秘一笑,勾起手来,我会意贴近他面前,他轻轻用指尖撩起我的耳发,垂下眼眸,看着我的脖子,雅谑道:“只在仙子颈上。”

  他的气息随着这句赞美迎面而来,我听得忍俊不禁,只觉那猛烈多情的红线,竟是如此可爱……

  直到现在,我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都会不住惊叹,命运安排的巧妙。

  若我在初次得到人身的时,遇见的不是庄赋,便不能感受到如此简单轻松的快乐。更不能体会,在朝夕相处之中,随时降临的喜悦,和偶尔相视的蓦然心动……

  所有这些,都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始终不肯将他视为一个美梦,非要确定,这个世界,必定留存着这个永恒的瞬间,并且,命运会因为我的坚持而感动,最终满足我的期盼,将这一切重现在我的眼前。

  我们那时常拿玄门逸事当做玩笑,他看着我的脖子,说这是水鬼弦的所在,当然只属一句戏言,在下的脖子,并非水鬼弦生成之处。

  或者该说,这逐浪之物本就没个定处,但后世游侠弄笔,偶尔会将水鬼踪迹逗漏。

  未免调弄观者胃口,此处随意引用一段:

  《寻弦访鬼》

  紫垣遍引神仙水,逝川徕徊风流鬼,

  帐底听弦潇湘妃,道是迷津不欲回。

  后补一句:

  “但凡邪物藏身之所,却都是些好去处呢。”

  世事难料,当年听闻的传说,日后竟然有幸亲临,但以我所见,这水鬼的传说,就像是多情人的心事,说来风雅,其中辛苦唯有自知,而那水鬼的行踪,以及采取水鬼弦的方法,实在残忍难表,此处略记数字,破碎缥缈幻想:

  水鬼临岸,诱以哀歌,活分皮肉,抽弦掌心。

  以上为我亲眼所见,只不过是许久之后的事了,此时还该从更早说起。

  话说当时,庄赋戏言一出,难免坏了我的求问之心,但那句“仙子”又夸得如此俏皮,我因此十分受用,脑中欢悦,已无法再思索玄门精深之事。

  更何况,此身只有七天,我岂能就伴随这身褴褛衣衫度过?

  回想起远眺村落时,看见女儿家飘飘的衣袂,我真是羡慕得不行。于是忙地对庄赋说道:“主人,我们何不去集市上拣选些裙装呢,想必我穿来行走,必定会摆荡得十分美丽。”

  “好说!”庄赋爽快答应下来,复又朝窗外一望:“今日已晚,明天我们早点出门,趁着时间充裕,既可好好选些裙衫,也能让你在闹市中淋漓的穿梭一回。”

  我听得心往神驰,恨不能马上挂出明日的朝阳,因那一股子兴奋,便忘了时光的可贵,耽溺于幻象之中,任随时光流逝,稀里糊涂地度过了一天。

  翌日清晨,我闻听燕雀初啼便起身更衣。一番洗漱后,再用布条捆好头发,又急急催醒庄赋动身。盘旋于他门口,候令待发。

  少顷,庄赋自屋中出来,一身便服洁净周整。

  他带着些微困,款款走入曦光之中,撑开身体伸个懒腰,再扬头望向远方,

  一声哈气后,庄赋转头朝我笑道:“你也起得忒早了,我还有些困,咱们慢点走吧。”说罢,招手叫我跟来。

  我狐也似的一跃上前,紧随其后,激动得乱步欢跳,只可惜无尾摇动。

  一路上,我心中不断地想着美食衣裳,人群熙攘,忙地将沿途美景抛于身后,只盼前路快到尽头。

  我焦躁地前行了约一个多时辰,往日在山林中眺望到的楼宇房屋,黄白饮食,各路人物渐渐展现在眼前,近似飞身可入。我不禁加快步伐,落下庄赋,独自向前冲去。

  “看你急的。”庄赋在后面招呼我一句:“走丢了我可不去追你。”

  我闻言,自知轻狂,于是老实站住,但只忍了不过片刻,便又原地跳开,叫他快快跟来。

  庄赋不紧不慢地走着,嘲笑我道:“到底是没出过山的,一个小小的佳赉街市就让你激动成这样。”

  “你别笑了,快带我逛去!”我着急道。

  “好好好……”庄赋答应着,三步两下就走了过来,然后放开步子,竟要我小跑才能追上。

  那条通向人间灯火的道路,像是唤醒了我体内源源不断的能量,我像是飞蛾扑火般死命地朝前探索……

  虽然现在想来,比起后来我去过的地方,佳赉可能连繁华都称不上。

  当我投入熙攘人群中去,似乎每走一步都踩住了新鲜,任何一个角落都让我贪看不已。

  街市里边的人儿,红红中有点唇抹腮的,绿绿中有脂润皓腕的,静静的占卜前途的,动动的有杂耍斗技的。

  我走在人群中,左右瞻望,观察路人,一会儿看见个身板挺直气雄雄的,一会儿又遇着个佝背含胸颤巍巍的。

  有些人双眼专是望向别处,因盘算多度,七窍五孔都搅在一起,泥人似的,捏高摁低。

  有些人,行走时,身子傲然,步伐朗健,于我眼前一晃而过,只剩下满襟飒爽的风动。

  几乎所有我擦肩而过的人,我都能将他的面孔看得生动清晰,我见这些人五步里就有三种神情,百步中不知思想了多少事情。

  并且,在我看的同时,耳中也收罗着街市上各种声音,它们悲喜愁苦,跌宕起伏,招惹得人满心疑虑,想去探看寻奇。

  我每每想起那时的情景,都会重新感到一种生命本能的热诚。

  但那天,不管我被什么所吸引,都会时不时地回首寻找庄赋,然后像个鸟儿般扑腾过去,在他身边绕啊绕,庄赋也就笑啊笑。

  因为心中的无限好奇,我不管见了什么,都觉得趣味盎然,忍不住想要摆弄一会儿,正当我被一个小摊上的九连环吸引得不肯挪身时,头顶上忽然出现一个尖嘴獠牙,血盆大口的老虎,吓得我一个九连环打去,紧接着连退三步,伸爪露牙……

  “姑娘,九连环要不要。”摊铺老板扬起嗓门喊我道。

  我紧握法器,凝神屏气,不予回答。

  “好疼……”庄赋在小老板身旁,捂着脑门嗔唤。

  我忙地收了架势,跑过去问他:“你怎么了。”

  “你干嘛打我……”庄赋皱眉揉额问我道。

  我谨慎地凑到他耳朵边说:“街上有妖怪!”

  庄赋白我一眼,伸出手来:“是不是这个。”

  我低头一看,又是连退三步。

  只见他拿着一个吊睛白额虎,张口露牙,半张脸都是猩红色的大嘴巴,吓得我汗毛倒竖,缩肩夹臀,扯开一套九连环横在自己面前,随时防备猛兽的进攻。

  庄赋看得满脸诧异,转身将那猛兽关到不远处的铺子里了。

  “姑娘,东西不要就还给我。”摊铺老板走到我面前,冷眼拽走我的九连环,默默放回摊上。

  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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