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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四章第四节


  刘卫军看着“老兵”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有些的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试探的问道:“哎,老兵,你怎么了?”

  “老兵”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双眼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回答道:“没怎么呀?在听你说话呀。”

  刘卫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试探性的问道:“哎,老兵,你是哪里人啊?”

  “你猜?”笑容,再次在“老兵”如花一般的脸上绽放出来:“看看你的判断力。”

  “嗯,”刘卫军迟疑了片刻,但是在心里实在拿不准,世界那么大,自己除了海南岛和北京哪里都不曾去过,怎么猜得出呢?“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北方人。”

  “阿拉桑海宁。”“老兵”说出了一句像是外语一般的方言,她看着刘卫军一脸茫然的表情,再次用手背挡在了嘴边,开心的笑道:“听不懂吧?”

  “这是啥地方呢?”刘卫军彻底被整蒙了,自己根本判断不出来刚才听到的是一个地名还是“老兵”说的什么玩笑话,虽然没有听懂,但是直觉告诉自己,那一定是一个华丽且别有一番风情的地方,因为“老兵”的双眼释放出了一种自豪且洋洋得意的优越感,就像雨后的天空乌云刚刚消散,一缕明媚的阳光从云的缝隙处突然闪现的那一瞬间。

  “我是上海人啦!”多年以后刘卫军才真正的领略到上海特有的那种风情,上海人,他们的那种自豪感,远比北京人更真实更优越:“没去过吧首长?”“老兵”将口罩戴好,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继续说道:“我要工作了,不跟你聊了。”

  “别啊,老兵,再聊会嘛!你跟我讲讲上海是什么样子的”刘卫军有些不甘心依然纠缠着“老兵”:“上海有北京这么大吗?”

  “老兵”扭头看着窗外,似乎显得有些惆怅:“上海也很大,但是那里不下雪。”

  “你有几年没有回家了?”刘卫军似乎感受到了“老兵”眼中那一些乡愁的滋味,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有谁不想家呢?”“老兵”收回了注视窗外的目光,有些急切地说道:“不聊了不聊了,让领导逮到会挨批评的。你快走吧!”

  刘卫军悻悻的走出了诊室的门口,心有不甘的突然转身,手把在门框上回头问道:“哎,老兵,你是天天都在这里上班吗?”

  “不一定,我大多数时候在病房!”“老兵”转过身眼睛里带着如水一般的笑意;“你问这个干嘛?”

  刘卫军憨憨的笑着:“再来找你聊天啊!”

  “老兵”来到了门口,伸出食指档在唇边:“嘘!你小点声,你可别给我找麻烦了,我可是现役兵,被领导看到我就麻烦大了。”

  刘卫军依然不依不饶的不肯离开,他用脚尖顶住门,唯恐“老兵”会把门关上;“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老兵”的双眼依旧带着笑意:“你就叫我老兵吧,这样挺好的。”

  “不行!”走廊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刘卫军看出“老兵”的表情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故作用力推门的态势,笑着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老兵”确实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她感觉到心跳突然的加速,想关上门,但发现刘卫军的脚尖顶住了门板,她焦急的说道:“好了好了,我叫:楚娜娜。你快走吧!”

  刘卫军撤回了脚尖,诊室的门瞬间被关上了。他往走廊的尽头瞄了一眼,脚步声没有了,应该是进了其它的诊室里。他再次轻轻的推开了门,把头伸进了屋内:“哎,娜娜,我以后还来找你啊。”说完了,他就快速的关上了房门,跑出了门诊部的大门。

  外面的雪花还在飞舞着,刘卫军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双眼直勾勾的注视着门诊部一楼的某一个窗口。窗口内,楚娜娜双手在整理着桌上的纱布,隔着白色的纱帘,她可以看到不远处刘卫军那傻傻的表情。虽然带着纱布口罩,但楚娜娜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嘴边那满足的笑容。刘卫军隔着纱帘根本看不到室内的身影,只是傻傻的在雪中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骑上车离开了。雪花让世界变得分外的清澈,宁静且内心充满躁动的一个午后,树枝在肆意的伸展着各种姿态,仿佛是在接受雪花的滋润。

  刘卫军抬起头,让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仿佛特别享受这样清醒的感受,他使劲的睁大了双眼望向遥远的天空,似乎是要将眼神穿透那层层乌云,看透更遥远更湛蓝的天际一般。忽然几片雪花飘进了自己的眼底,瞬间在那里融化了,刘卫军微微闭上眼,等待那种融化后的清澈,他睁开了眼睛,世界,瞬间变得清澈无比。

  八十年代的长安街,还没有扩建,那时候只有四条机动车道。即便如此,也是当时全中国最宽阔的一条马路。天上飘舞着雪花,街上行人稀少,就连本应该站在马路中央安全岛内指挥交通的警察,都躲在了路边的岗楼里,蜷缩在椅子上,不断的向掌心里吹着哈气。路上行驶的车辆也不多,所有的车窗上都布满了朦胧的雾气,根本看不清驾驶室里的状况。庞大的公共汽车在马路上缓慢的爬行着,车厢里空空荡荡的,靠窗口边坐着的乘客,脸上都是统一的表情,没有笑容、没有痛苦、仿佛都在沉思着某一件同样的事情,根本看不出迎接新一年的那种喜悦之情。

  二龙在长安街上已经冒雪骑行了将近四十分钟,雪花落在脸上即刻便融化了,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脸上那种湿漉漉的冰冷,只是埋头向东单的方向快速的骑行着,内心深处有一团火,燃料就是藏在心里已久的那个希望,当希望即将变为现实的那一刻,即便天上下的是刀子,也会无所畏惧去面对遍体鳞伤的后果。阴沉的天空,飘雪的下午,二龙在长安街上飞快向前的身影,与这个略显压抑沉闷的环境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反差。

  孔灵独自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的车窗旁,庞大的公共汽车在马路上摇摇晃晃缓慢的爬行着,窗外的天空飘着雪花,阴沉的天空乌云将光线遮掩,窗外的世界一片灰暗,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公共汽车的车厢里空空荡荡的,空闲了很多的座位,这样阴沉的天气,是没有人愿意出来的,在家多好啊,在火炉边取着暖磕着瓜子看着电视,谁愿意在这样阴冷且潮湿的天气出门。但是,没有办法,爸爸又在工厂里加班,今天是元旦,妈妈让自己务必要给爸爸把饭送到厂里。孔灵的怀里抱着用小棉被包裹的两个饭盒,里面饭菜的香味在车厢里弥漫着,让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更有一种想家的感觉。

  “下一站,王府井。”售票员昏昏欲睡的趴在售票台上,双眼几乎都合在了一块,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先下后上主动出示月票!”八十年代的售票员,很少有口齿清楚的,身为会说最正宗标准普通话的北京人,如果不是北京人根本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孔灵将围巾系好,下一站就要下车了,父亲所在的工厂就在东单,孔灵将手伸进包裹的小棉被里,饭菜还是热乎乎的。

  二龙推开了“东单琴行”的大转门,营业厅里光线很昏暗,或许是因为没有顾客,所以营业员都没有开灯。二龙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表情,在营业大厅里四下环顾着。琴行里只有两个售货员,一个坐在柜台里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另一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呼呼大睡着。二龙向摆放着各种吉它的柜台方向走去,其中一个售货员将手中的报纸垂下了一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微皱着眉头打量着二龙:“请随便看。”

  二龙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柜台旁仔细端详着柜台里的那些吉它,“星海”、“蜻蜓”、“朗声”柜台里的吉它品牌很多,但唯独没有“红棉”吉它:“师傅,我想买琴。”

  拿报纸的售货员从桌上拾起一盒火柴扔向呼呼大睡的另一个售货员:“哎!哎!醒醒,人家要买琴。”

  火柴盒正好击中那个售货员的额头,那人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你不会卖啊?”

  “我是会计!你是伙计,废什么话啊!”另一个人连报纸都没有放下,说道:“就知道睡觉,老子不伺候你!”

  八十年代中期还没有私营企业,基本都是国营单位或是所谓的集体企业,刚刚从沉睡中复苏阶段的中国,人民根本没有现在的所谓营销服务意识,大多延续着以往传统的世界观和经营理念,那时候的顾客可不是上帝,只有卖家才是上帝呢,不过那个时代的人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操!一点也没有阶级感情,多干一点儿你能累死啊?”售货员坐起了身体,但依旧留在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从里面掏出一支叼在嘴角边,他远远的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二龙,那神态带有些许的不屑说道:“要什么琴?”

  “我想先挑一挑!”二龙指着柜台里的吉它说道:“想比较一下琴的音色。”

  售货员点燃了烟,但依旧没有动窝,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穿着打扮,凭经验判断着二龙的经济实力:“这不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当然是越贵的琴音色越好了。”

  二龙心里的火瞬间被点燃了,自己并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上帝,可也不想受这样被完全藐视的窝囊气。但是,他还是极力压制着内心慢慢升腾的火焰,尽量控制着不让它爆发出来:“那你帮我拿几把琴来,我先试试。”

  “试不了!这些吉它都挺贵的,弄脏了弄坏了我可赔不起!”凭自己几年来卖货的经验,售货员从二龙的穿着打扮上就判断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平头百姓家的苦孩子,虽然穿着一身板蓝的新军装,但说话的口气与行为举止一看就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有多少钱来买一把好琴的:“你就先看吧,确定了买哪个牌子,我再给你挑。”

  “你觉得我没钱是吧?”二龙将随身背的书包扔在了玻璃柜台上,书包里的匕首与柜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两百多元钱,扔在了柜台上,八十年代钞票最大的面值还是十元,所以两百多块钱扔在那里也是厚厚的一沓:“我今天就要挨个挨个试,脏了坏了我赔你!”

  “有钱怎……”售货员还想继续说下去,没等怎么了说出口,那个自称会计的人急忙扔下了报纸,快速跑到了二龙面前,一脸陪笑的调解着:“可以可以!你想怎么挨个挑都成!”

  二龙没有理会那个会计,双眼喷火的直直盯着那个售货员,只要那个人再敢废一句话,他一定会立刻爆发。会计回过身冲着售货员极力的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话了,就这么僵持着!三个人陷入了僵局。售货员被二龙冒火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缓解眼前的局势。二龙将手放在柜台的上面随时准备从书包里拔出匕首,会计站在柜台里一脸的尴尬表情脸上陪着笑容……这样的僵局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还是会计先开口缓和了尴尬的气氛,他温和的拍了拍二龙放在柜台上的手背,满脸赔笑说道:“算了算了,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都是他不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二龙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支皱皱巴巴的香烟,没有点上依然狠狠的盯着那个售货员,会计非常识时务的从兜里摸出了火柴,快速的给二龙点燃了香烟,随后扔掉了火柴杆,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柜台上的书包,小声说道:“别生气了,多大点事啊!不至于不至于啊!何况,外面还严打呢,为这么屁大点儿事儿犯不上啊!”

  二龙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收回了凶狠的眼神,重新将书包背在了肩头:“我要挑琴。”

  会计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笑着说道:“好,咱们挑琴!看看你想试哪把,不合适咱再换啊!”

  孔灵走在回家的路上,或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还不到下午5点,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从爸爸工厂出来没有多远就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胡同,穿过那条胡同就是长安街边的公共汽车站了。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是街上的路灯还没有到开启的时间,所以显得这条胡同里的光线十分的昏暗。孔灵加快了脚步,因为她发现身后有三四个地痞摸样的人,始终尾随着自己。

  “哎,小妹妹,看着眼生啊?”四个歪戴着军帽的地痞挡住了孔灵的去路:“你不住这一片儿吧?”

  “管着么你?”孔灵侧过身想躲开几个地痞,但路被两辆自行车的前轮挡住了。她想原路返回,但是退路被另两个地痞挡住了。八十年代这种事情很多,单身行走的漂亮女孩基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也不是什么□□啊或是猥亵的事情,不过是青春年少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一种反应罢了。当然也有一些恶性案件的发生,不过,对于孔灵这种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的女孩子来说,倒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从上初中开始,这样的遭遇她也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了,但都是有惊无险的插曲而已。胡同里长大的男孩管这种行为叫:拍婆子或是庛花。“你们起开!要不然我喊警察了啊!”

  “别介,小妹妹。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为首的那个地痞弯下身仔细端详着孔灵娇美的容貌,说道:“这么冷的天儿,你家不担心你啊?我怎么觉着我得送你回家呢!”

  孔灵将身体靠在胡同的墙壁上,一点也没有惧怕的神情,注视着那个地痞的双眼:“我家可远了,别累着你!再说,你真敢送我吗?”

  为首的地痞一脸毫不介意的德行,极力装出一种大无畏的气概:“这世界上就没有我狼哥不敢干的事情。只要你做哥的女朋友,送多远都不是问题!”

  “就是,这世上还没有我狼哥不敢的事情!”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地痞奉承着说道:“你要是做了我大哥的女朋友,我敢说这满北京城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狼哥是吧?是色狼的狼吗?”孔灵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看了一眼远处的胡同口,她知道只要到了前面的长安街上,自己就安全了:“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拿我打镲是吧?”自称狼哥的地痞一把抓住了孔灵的纤细的手腕,恶狠狠瞪着孔灵说道:“在北京,我看上的妹子还没谁敢说一个不字?信不信我抽你!?”

  孔灵感到这次遇到的地痞与以往的大不相同,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努力试图挣脱狼哥的手掌,但没有成功。不过作为胡同里长大的北京大妞,骨子里天生就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傲劲,孔灵此刻那股轴劲儿犯了,她挺直了身体将脸凑了过去:“来,给你抽,北京爷们儿打女人!你算什么顽主(好汉)?我要是眨一下眼,就是猪生的。”

  “我操!还真不信是吧?”自称狼哥的地痞没有松开孔灵的手腕,一偏腿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自行车倒在了地上,他挥舞起手臂,在孔灵的面前比划着:“今天不仅抽你,还要办你呢。”

  孔灵怒视着几个地痞,咬紧了牙关,随时准备着那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放手!”一个阴冷沉重并极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着,声音并不大但顿挫有利极具威严:“你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四个地痞顺着声音望去,在胡同里的一个阴影里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那眼神里充满了煞气,让人看一眼就会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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