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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四章第五节


  黄昏时分漫天的飞舞的雪花越下越大,随着温度的降低,雪花落在地面上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落地即化。树枝开始随风摇摆着身姿,梦晓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树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寒意瞬间充斥着整个世界,他竖起了蓝色军大衣的衣领,即便寒冷自己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到那充满了压抑气氛的家里。他知道,今天不过去,母亲的情绪是无法平静的。相反,只要明早的太阳照常升起,母亲依然会像打了鸡血一般,回到她所热爱的工作岗位之上做她的领导,一如既往的为早日实现祖国四个现代化发挥着她的光和热。此时此刻的压抑与痛苦只是特定时期中的一种特定的状态,就像鸟儿从来没有天气预报的指引,但都会随着气候的变化迁徙,那是属于母亲的宿命,也是属于这个家庭的宿命。一个家庭的成员无论是谁先离去,都会造成这个家庭的缺失,在某一个时间或是某一个场景亦或只是某一个似曾相识的季节里,这种情绪就会像□□一般在瞬间准时被引爆,然而引爆的理由是没有理由的理由,甚至于吃饺子没有放醋,都可以成为最实际的理由。梦晓抬眼看着对面二楼的一个窗口,刘卫军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在楼下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也没看到刘卫军的踪影。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操!大哥你去哪儿啦?”梦晓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指着刘卫军说道:“还以为你丫离家出走了呢!”

  刘卫军将自行车推进楼门洞里,用手指了指楼上:“嘿!赶紧的!上楼说。”

  一进房间里热浪扑面的暖气供的很足,这就是部队大院与胡同的区别,不用自己生火,统一由部队机关保障冬季供暖。梦晓将双手双脚都捂在了暖气片上,暖气很热乎,手脚片刻就恢复了知觉:“冻死我了,你跑哪儿鬼混去了?”

  刘卫军将外套脱掉,挂在了门后的衣挂上:“我嗓子疼,去了一趟门诊部。”

  梦晓回过头有些疑虑的问道:“哎!我怎么发现你每到放假就会去门诊部啊!”

  “怎么了?”刘卫军天生不会撒谎,他闪躲着梦晓的眼光,语气显得很局促:“天凉了,嗓子就容易不舒服,再说了,有病不能去医院啊”

  “能去!当然能去。”梦晓转过身依然紧紧抱着暖气片,整个身体开始缓和了,他看着楼下打趣的说道:“你丫去火葬场都没人管你!”

  刘卫军坐到了单人床边歪靠在叠好的被子上,双手抱着头仰望着天花板,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场景,那双温柔如水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始终在自己的眼前眨动着,让自己的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你想什么呢?”梦晓离开了暖气片,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了一旁说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是不是脑子上次受伤以后就落下后遗症了?”

  “你才有后遗症呢!”刘卫军坐起身看着梦晓说道:“哎,大过节的不在家陪老太太,跑我这干嘛来了?”

  “吵架了!”梦晓坐到写字台前手里随意的翻动着一本书。

  “说我离家出走!原来是你被老太太扫地出门了啊!”刘卫军向上挪了挪身体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为什么呀?”

  “也没啥,就因为我偷听靡靡之音,结果吵起来了!”梦晓将手里的书放回了原处,从旁边又取了一本在手里随意的翻看着:“其实都不是,就是亡夫忌日综合反应症。这是病,得治!每年元旦我家都这样,就是鸡蛋也能给你挑出骨头来。”

  “唉!理解理解吧,我家也那样!她们都挺不容易的!”刘卫军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家仨孩子,我家也三个,家里没有男人就凭你妈我妈那样一个女人,要工作还要照顾孩子,真不易!能听呢就听两句,听不了就走,别吵架,毕竟是亲妈啊!”

  “能跟你比啊?你这是自己有房子住,说走抬腿就走,哥们我跟妈住一起,想躲就只能出来,所以差点冻死啊!”梦晓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妈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劲儿要是上来,才不管是不是亲儿子呢,简直就把我当阶级敌人似的,就差把哥们我秋风扫落叶了!”

  “呵呵,都差不多!她们那个时代的人就那样,一切非善即恶,眼睛里都容不下沙子,为了生活都是在拼命呢,怎么可能想那么多呢是吧!”刘卫军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臂说道:“不过你妈确实有点过分了,不就听个港台歌嘛,何必上纲上线的把事态扩大化呢哥们不仅听港台歌,还听短波呢!”

  “什么短波?”梦晓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刘卫军从被子底下摸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黑盒子,梦晓拿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说道:“这不就是个半导体吗?没什么新鲜的嘛!”

  “你懂个屁!这是一个可以收听到短波频道的半导体,市面上根本买不着!”刘卫军用手指在调频板上敲击着:“一般的半导体只可以收到中波频段,而这个却可以收到短波频段,这是我哥出海从国外偷摸带回来的!”

  梦晓知道刘卫军的大哥是海员,在海上一漂就是一年半载,所以到现在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成家:“是吗?能收短波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刘卫军将半导体打开,从后面拉出了一条超长的天线,对着窗外拨动着调频钮:“当然很特别了!可以收到世界上很多广播啊!美国的、英国的、法国的、就连台湾的也可以收到!”

  “我操!你丫疯了吧?你敢收听台湾的广播?”梦晓一把夺过了半导体关闭了旋钮,一脸严肃的说道:“那可是敌特电台,你忘了咱们的爸爸都是咋死的了?咱们可别成了特务!”

  刘卫军伸手抢回了半导体,重新塞回了被子下面:“听广播就是特务啊?都什么时代了!还来□□那套。再说,你爸我爸不也都平反了吗!”

  “平反有什么用!人活着的时候往死了整,死了以后再平反说是好人,黑的白的都是他们说了算想怎么说怎么说啊?晚了!这就跟什么似的,你在前面走,我从后面给了你丫一板砖,然后说,呦,大哥我认错人了!有用么?”梦晓自顾自的说着,一转头发现刘卫军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凝重。他拍了拍刘卫军的肩膀,关切的说道:“哥们儿,我知道,你还在为二龙那帮孙子给你那一板砖耿耿于怀呢,这事我们都没有忘,但是,这帮人最近一两个月再都没在咱们这片出现过了啊!”

  刘卫军摇了摇头,苦苦一笑:“没事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相信绝对用不了十年那么久的。前两天刚听说我一个小学同学也被他们给抢了。”

  梦晓立刻坐了起来,疑惑的看着刘卫军:“不可能!最近我们这边都是二十多个大院子弟一起走的啊!就是想碰到这帮孙子!”

  “我那同学不在咱们这一片上学,开始我也纳闷是不是另一伙人干的,但听他们描述完,我百分百确定就是二龙那帮的王八蛋!”刘卫军站起身来到了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这帮孙子还挺专业,还特么知道流窜作案!不过没关系,我最近让我那同学也在联络那个片区的部队子弟,让他们也加入到咱们的这个联盟里来,只要部队院子弟齐心联手,还怕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吗?二龙!早晚给丫打成二蛇。”

  “没错!哥们最近连学都懒得上了。天天就想早点堵着这帮孙子!”梦晓突然觉得有些渴了,站起来在屋子里寻找着暖壶:“哥们最近拳脚也大有长进,身体就像充满了电的阿童木,逮到他哥们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大院子弟!”

  “水在那!”刘卫军用手指着床头一把椅子的下面,说道:“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谨慎啊!听说这帮孙子打不过就会用刀,我那同学前几天差点被他们捅了。”

  梦晓弯下身去够椅子下的暖壶,一眼看到床下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琴盒:“那是什么?”

  刘卫军也弯身看了一眼回答道:“噢,那是我哥以前留下的一把吉它,他玩了几年,说是太难学,就扔给我了,我对乐器天生就没那根弦,所以一直扔在床下,怎么着?你会弹琴?”

  “不会!”梦晓本能的松开了暖壶,直接将那个琴盒从床下拽了出来。琴盒上有一层厚厚的浮土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碰过了,梦晓用力的在琴盒上吹了一口气,浮土瞬间向四周散落开来漂浮在空气中,他打开了琴盒,一把黑色的吉它呈现在自己眼帘,他轻轻的拨动了那六根琴弦,那声音很柔和也非常悦耳,每一根弦音都在厚重的音箱里发出了悠扬的回音:“真好听!”

  “没听出来!”刘卫军趴在地上用力的做着俯卧撑,头上的青筋暴露,双臂上肌肉隔着衣服也是清晰可见:“喜欢就拿去吧!留在我这都糟蹋了也没啥用武之地。”

  “合适吗?这毕竟是你哥的东西!”嘴上虽然说着客套话,但吉它在手里已经爱不释手了,梦晓又看到琴盒里放着一本《吉它入门》的教材,他随手翻着内页:“这有一本教材,跟着教材应该就可以学会吧?”

  “反正我哥学了三四年也没入了门!我们家的孩子对音乐根本就没细胞,那玩意儿真是天生的。”刘卫军依然卖力的做着俯卧撑:“瞎客气什么?你爸跟我爸连命都可以相互托付,咱哥俩一把破吉它算事吗?拿去拿去!”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算是我借的!有钱了给你钱,没钱,你随时要随时还你哦!”梦晓举着吉它仔细欣赏着,他发现琴箱的孔洞里贴着一个商标,全是繁体字,他轻声的念道:“红棉牌,我操!还是台湾生产的呢!”

  “是吗?没注意过!”刘卫军站起身拍打着手上的灰尘,一副毫不关心的表情:“啥棉跟我也没关系,我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让我逮到二龙那帮孙子!”

  梦晓将耳朵贴在琴箱上,反复的聆听着每一次琴弦拨动后从那里传出来的回响。这声音太美妙了!那时候梦晓并不知道,人的一生中有些爱好是早已经注定的结果,每一次相遇不一定像表面上所呈现出的不期而遇,而是冥冥中早早注定的安排,人如此、事亦如此,就连这人生中的第一把吉它也是不例外!有些看似平淡无奇甚至于毫不起眼的东西,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梦晓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不急,不急!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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