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我有禅榻,泊于浮华 > 22.浮云散(二)

22.浮云散(二)


  将胖老板暴打一顿,并强迫他为我免除房费之后,我失魂落魄地将卫亘重新搬回了房里,去灶房熬了一锅药,放在床头散热。

  望着床上的人如同死去一般平静的脸庞,我开始忧伤地思索起自己以后的墓碑要刻在哪儿这个问题。

  伽达古城?不好不好,指不定哪天被尸鸠刨了坟给吃了。

  锦州城?哎呀更不好,万一柳千相丧心病狂把我从墓里拖出来鞭尸怎么办?

  罢了罢了,直接一把火烧了最好,干净……

  想着想着,我竟困意渐浓,不知不觉,竟伏在床头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黄昏。

  刚睁眼,窗柩透过的金色余晖刺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

  “醒了?”突然一道温凉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一个激灵,猛然抬起了头。

  只见卫亘盘腿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地靠在角落边,闭着眼。

  我掐了掐自己,声音颤抖:“你……这是醒了?”

  下一刻,一双浸了墨的眼眸便望了过来,少了丝寒意,却依然幽深得如千年的古井。

  我张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什么?”他看着我道。

  我想说什么?

  当即一个箭步扑上去扯住了他的手臂:“大哥!不知你是否能明白我如今的心情,其波澜起伏犹如我初见你那日一般……”

  卫亘在我的剧烈摇臂下又晕了过去。

  ***

  蜀香园。

  如胖老板说,这里是方圆几里唯一一家南方饭馆,其味道正宗,口味鲜美,食材新鲜。

  我狐疑地看着他:“此话当真?”

  他左手摸着头上被我砸的大包,举起了右手:“对天发誓!而且你们去了那里,报我大名,菜品一律九九折。”

  鉴于卫亘醒来了这一不争的事实,我暂且相信了他。

  ***

  “白玉豆腐汤、熘肝尖,”我对一边的小二说,“恩……再来个藏火花炒牛腩,哦,还要个雪原酸汤猪脚。”

  小二谄媚地道:“客官?要不要来点酒?”

  我眼睛一亮,问:“有什么酒?”

  “什么酒都有,不过今天的状元红打八八折,客观您看……”

  我大腿一拍:“好!就它。”

  小二躬着身退出了包间。

  我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男人,说了句:“呐,吃了这顿散伙饭,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你把解药给我,我就当没见过你这人。”

  卫亘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不过还好我早已习惯他一副万年不改的冰山脸,全当他默认了。只当他不存在,自己哼起了小歌,剥起了胡豆。

  西域这地儿吧,自古在画册小说里便是偏远苦寒之地,据说是生活质量欠佳,大家都过得不开心。

  但事实并非如此。伽达古城虽在雪山之下,高原之上,远远比不了锦州的精致秀丽。尽管西蕃王略微有点强迫症,但除此之外,其他繁文缛节鲜少过问,什么外来人员,什么教育学制,一直放任不管。

  这也就导致了伽达现今包罗万象,民风彪悍,繁杂盛大的景象。可谓天高任我飞,大家都乐得自在。

  只是有一点―――这古城虽说规模宏大,建造磅礴,但并不规整,建造方面欠佳,隔音效果实在差。

  比如昨晚我就被胖老板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吵得做了一夜噩梦。

  比如现在在我方包间绝对的安静下,隔壁包间的声音就显得清晰在耳。

  “恭喜木原大哥,新店还未开业,各路订单都已接踵而来。”其中一个人道。

  哦,原来是新店开业的,我剥了一个胡豆,继续哼着歌。

  “哈哈哈这还得多谢络绒兄!若不是络绒兄当初在白云峰那场雪崩里的鼎力相助,又怎会有我明卿的今日!”又一个人道。

  等会儿……这段咋听着颇为耳熟呢?

  “还有白兄,”还是那个声音,“没想到经历这么大一场变故之后,还能再次相遇,可曾在路上遭遇什么故事?”

  一个贱里贱气的声音传来:“故事没有,事故倒是有,不过多亏我足智多谋,将计就计,嘿嘿,故作晕倒假象,反倒逃过一劫……”

  三个人说着说着,乐呵呵地碰了杯。

  房间内空气渐渐凝固,我停止了剥豆,脸色黑沉。

  反观对面的卫亘,他倒是稳如泰山地坐着,波澜不惊,跟没听见似的。

  突然间,耳边话锋一转,是木原明卿颇有些沉重的声音:“只是,现在梅桑姑娘仍不知下落,明卿实在感到遗憾。”

  狐狸接话道:“木原兄不必担心,我那婆娘我清楚,梅桑她虽然头脑蠢笨了些,但一身蛮力堪比壮士,况且傻人有傻福,她现在指不定在哪家饭馆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呢。”

  我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什么木棍棒槌什么的。

  “是啊是啊,”丰蒙的声音附和道,“昨日我听粉红姑娘说了,听说前两天傍晚有一个女子在别人门上乱刻乱画,被古城司的侍卫从城北追到城南,我一问画了些啥,人说看了半天才猜出来,是一只瞎了眼的狐狸。”

  “据说,那女子行为鬼祟,穿着邋遢,长相一言难尽,”狐狸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我估摸啊,铁定就是梅桑无疑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当即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一脚踹开了隔壁的门。

  欢笑声嘎然而止,房间内一时静如死灰。

  丰蒙、狐狸、木原明卿正打算碰杯畅饮的手石化在了空中。

  五秒之后。

  木原明卿起身也很惊喜地朝我扑过来:“梅桑姑娘!真的是你!”

  丰蒙倒是识趣地往木原明卿身后躲:“见着我们不用太激动,真的。”

  我瞅了一眼正打算开窗而逃的狐狸,努力平复了心情,转身大大咧咧坐在了桌上。

  “那可不,我大难不死,”我夹了一块肉放嘴里,“想你们想得紧啊。”

  狐狸默默地把腿从窗上放了下来。

  丰蒙不住地朝我碗里夹菜:“姐你受苦了!多吃点多吃点……”

  木原明卿倒是个直心眼的,大呼着双喜临门,今夜不醉不归。

  “喝,必须喝!”我道。说罢看了一眼两个缩在一边笑容谄媚的人,心想姑奶奶今晚不整死你们俩缺心眼的白眼狼。

  正琢磨着是在酒里下泻药好还是下泻药好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一阵碗盘碎裂的声音和店小二的惊呼声。

  我心中“咯噔”一下,扔下筷子便冲了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地上有一摊鲜血蜿蜒而流。

  店小二坐在门边,颤抖地指着大打开的窗户:“有……有个人……冲下去了。”

  ***

  入夜的伽达比之白天更为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从窗口跳下去的时候,就砸到了四五个人。

  望着灯火通明的大街,不由想,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会走在人群中。四处寻看,果然发现蜀香园旁边就有一条小巷。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我想也不想,追了进去。

  巷子深而黑,大街上的嘈杂喧哗远远传来,与这里似乎隔了一道天然屏障。

  很快到了拐角处。我突然发现土石堆砌的墙壁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

  空气里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我左手贴上了腰间的匕首,身体贴紧了墙壁。

  “姐!”突然几道脚步清晰响亮地从巷子口传来,为首的便是我那亲爱的弟弟,扯着嗓子吼道,“你蹲在那儿干嘛呢!”

  记得以前红莲被御膳房的铁柱分手那会儿,曾天天拽着手绢在院里感春伤秋,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伤害你最深的人,往往就是你至亲至爱的人。

  此情此景,这句话用在我那倒霉弟弟身上,刚好合适。

  在他准确大声地暴露出我的位置后,从黑暗中极快地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将我锁住,与此同时,一把冰凉的物件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哀伤地闭上了眼。

  丰蒙,跟你没完。

  “放我走,”后颈上是那个人喷出的热气,“我就不杀她。”

  这时,另一端卫亘的脸渐渐从黑暗中显出,细长的眼睛里沾染了阴鸷的情绪。

  “放你走?”卫亘冷笑,“你觉得,我会在乎这样一个又傻又丑的女人的命?”

  今日夜里,我接二连三受到了打击。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后背,沿着身体往下渗透。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地上那滩血是身后这个倒霉刺客的。

  “就算你杀了我也没关系,”身后的刺客阴冷地笑了起来,“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罢了,我早已传信给主公,你的廖先生恐怕是要倒霉了。”

  廖先生?我怎么感觉在哪儿听过?

  “你一路从锦州跟随至伽达,着实敬业,”卫亘抚摸着手中沾血的长剑,“只是两次杀我不成,上次是我大意,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今日又非要再次前来送死,我怎能不满足你呢?”

  我听明白了,原来身后这位老兄就是上次半夜驾马而来的刺客。

  竟也是诈死。

  莫非现在很流行这种方式?

  “不管如何,你都输了,”架在脖子上的剑随着身后人情绪的激烈而渐渐刺入了我的表皮,“我就算死,也会带着她!”

  卫亘笑了起来,随后敛了脸,道:“好啊。”

  突然这一刹,身后人不知为何一声闷哼,两把长剑直直朝我面门飞来。

  闭眼之前我看清楚了,一把是卫亘的,一把是狐狸的。

  禁锢在肩膀的大力突然消失,我回头一看,那个人瞪着双眼,倒在了血泊之中,胸腔上各插着两把剑。

  死相惨烈。

  我为这个倒霉的黑衣人默哀了三秒。

  丰蒙同着木原在身后看完了热闹,紧张而又急切地冲了过来。

  狐狸远远站在他们身后。

  我在一片寒嘘问暖的包围之中,扭头看向方才那片黑暗。屋檐之下,在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却已然没有了卫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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