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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浮云散(一)


  西蕃王都,伽达古城。

  它静静地伫立在白云之下,太阳朝它倾泄了一地的金光,如流动的水波,大地上留下了白云的影子。

  那些灰白的低矮的屋子,犹如巨大的蜂巢,鳞次节比,密密麻麻的依偎在连绵的高山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白雪皑皑的山尖,如同蒙上了一束雪白的光。伽达古城便在这白光之下,群山之中,遗世而独立。

  高处,可远远的看见一抹金光若隐若现。那是西蕃最大的禅院,再往上,高墙之上,雾气弥漫,一眼望不穿,那是西蕃王的宫殿。

  伽达古城,我来了。

  我老泪纵横。

  回过头,远远的看见卫亘坐在大树下,闭目养神,放了缰绳,任由着马儿吃草,眼看着就要吃到旁边农庄的另一只母马边儿上去了。

  我“嗷”一嗓子从山坡上蹦了下来。

  我得阻止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感的发生,替它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我把马牵了回来,走到树底下。

  “你说过,”我对他说,“到了伽达,咱就散伙。”

  树下的人没有说话,清风起,撩开他散落在鬓角间的碎发,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

  而我并不想再看到这张帅脸:“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把你送上去啊?那我可要收费的。”

  回答我的,是他一头栽在我脚边的石头上的声音。

  “砰。”

  嘶――我都替他疼。

  ***

  山脚下伫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五人合抱粗细,通体铜绿加锈斑,高耸入云,前面刻满了繁复的图案,滔天的骇浪的浮雕包围着柱身,上有蟒蛇缠绕,或是白马踏云、大鹏展翅。

  据说,它是伽达的守护神,伫立在这片土地业已千年。

  踏着青石板一直往前走,这里便是巨大的伽达古城,熙攘的人群中,有卷发高鼻的异域人骑着骆驼信步而过,也有身披深红袈裟的苦行僧穿梭其中,讨论着稀奇古怪的语言或是一口蹩脚的汉语。

  完全不同于锦州的歌舞升平,这里古老神秘而纷繁复杂,完全是另一种繁华。

  牵着驮卫亘的马,我沿着主路街道往上走了许久,最终选择了街角一家古朴落拓的客栈下榻。选择这一家,除了因为对面有一家赌坊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家的老板是个三次落第从而怒上心头,冲动地来了西蕃隐居乐业的中原文化人。

  毕竟,我实在是不想半夜尿急的时候问老板茅房在哪儿的时候,还要召唤出我体内的灵魂画手来交流。

  望着床上面如死灰的男人,我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我遇到过极少数难缠的对手。作为绑匪和被绑架者的关系,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跟死了一样躺在那儿,却还能把我的命牢牢攥在手里。

  这实在令人窒息。

  我扒开了他那身早已被血浸湿的衣服,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却那天在温泉池里偷窥到的伤痕之外,他的胸膛上又多个一个大血窟窿,周围皮肤甚至已经开始发黑,皮开肉翻,简直没一处好的。

  我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开始深深地为之前将他粗鲁地扔在床上的行为而感到后悔。

  大哥,你可不能死啊!我可不想在黄泉路还能碰见你。

  想到这一点,我决定,赶紧找郎中!

  客栈的胖老板毛遂自荐,说他之前在中原是赫赫有名的……兽医。

  我拦住了他:“兽医?”

  胖老板:“兽医也是医。”

  我摇头:“算了吧,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

  胖老板大惊:“一尸两命?”

  “不说了,我要去找郎中了,”我扯了话题,“这附近哪儿还有郎中?”

  胖老板遥遥指着西边另一座山头:“附近没有,附远倒是有。”

  我:“啊?”

  胖老板叹气:“呐,最近伽达在进行类别管理,顾名思义,市场分类,大夫郎中都被集中迁到那儿去了。”

  我十分吃惊:“啊?”

  “别啊了,”胖老板说,“其实大家对此也很烦恼的,都说这一届的新王有相当严重的强迫症。”

  我叹气:“罢了,兽医也是医,你就来帮忙看一眼罢。”

  胖老板兴致勃勃得跟着我上了楼,一看到满身血色的卫亘,腿抖了一抖,刚跨进房间不过十秒,迅速退了出去。

  我追上去:“怎么样?还有救吗?”

  胖老板额头冒着虚汗:“有……有的,我……我给你开……开药方……”

  我拿着药方,问胖老板去哪儿抓药。

  胖老板告诉我,伽达的药材铺都被规划在了八宝街,那边离山近,上山采药也方便。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请问八宝街怎么走……”

  胖老板乐呵呵地指着头顶:“呐,一直往上使劲走,看到前面那炊烟袅袅的地方没有?就那儿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上去,眼前一黑。

  “我还能找回来吗?”

  胖老板肯定地点头:“我们客栈名字很特别的,一问大家都知道。”

  我赶紧看了眼门口的牌匾,只见上面写着:我在这里等你。

  ***

  当药材铺的小厮看到有人进来的时候,激动得上窜下跳,热情似火。

  他告诉我,自从伽达实行了这个市场分类之后,特别是把大夫郎中类的安排在了绮云北峰白水街,而把他们药材行的安排在了昆吾南山八宝街之后,因着中间相隔十万八千里,很多人开始拒绝看病,转而寻求土方。

  换句话说就是,八宝街生意惨淡,三天里已经倒闭了五家了。

  我啧啧听着,然后对小厮道:“所以,这就是你收我三倍价格的原因?”

  从药材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

  我望着一眼看不到边境的巨大的古城,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我那可爱听话的弟弟和帅气迷人的狐狸,你们在哪儿啊?

  叹了无数口气,突然计从心起。

  捡了块白灰石,每隔十个门面,我便画上一只独眼狐狸。

  相信狐狸或者丰蒙看到,一定就知道是我了。

  如此反复,在我刻第十只独眼狐狸的时候,突然从拐角冲出来一堆手持木棍的人,凶神恶煞,面露凶光。为首的一个大妈气势汹汹地指着我:“就是她!在我家千年金丝楠木门上乱刻乱画!”

  我一抖。

  意识到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后,当即扔了石头,撒腿就跑。

  他娘的,我居然被全城通缉了。

  从西北追到东南,从古董一条街追到美食城,最后藏进了马圈里,总算是甩掉了。

  从草垛里钻出来,我抹了抹脸上的汗。

  可是很快,我就流下了更多的汗。

  这……这是哪儿?

  我开始一路问道,胖老板告诉我他的客栈众所周知,信了他的邪,问的人要么听不懂汉语,要么告诉我闻所未闻,更有甚者,邀我去他家客栈,说可以给我打半折。

  我抱着怀里的药材,决定不问了。

  于是只得一条街一条巷的开启了艰难的寻找之旅。

  在星光灿烂、明月悬挂之际,在全城的猫啊狗们都进入了梦乡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我睡觉的地方。

  我深情地望着牌匾上的大字:我在这里等你。不由分说,搬了一块青石砖就扔了上去。

  ――――――――――――――――――――

  盆里水由清转红。

  他伤得真的很重。

  郎中说,身上伤口太多,虽然大部分都是皮肉表面,但已经损伤了跟本。而最后胸口的伤最为致命,已经伤及心脉,失血过多不说,还沾有毒。

  我急了,差点把郎中的山羊胡揪下来。

  郎中大叫,揪我也没用啊!醒不醒,全在造化了。

  胖老板跑来给我出主意,说他年轻那会儿养过一只跑山猪,得了犬瘟热,眼看着就不行了,结果第二天晒了半天太阳,嘿!又好了!

  我很疑惑:“猪还可以得犬瘟热?”

  胖老板苦口婆心:“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他现在需要充足阳光来去去晦气。”

  噢噢,有道理有道理,第二天我便拖着他翻上了屋顶,晒到嘴唇干裂,皮肤脱皮。

  嗯……没啥用。

  胖老板又给我支了一招,说光有阳光不够,得有足够的湿气,想当初他以前养过一只猫,得了皮肤病,眼看着就不行了,他当即把它丢进温泉里去泡了一下午,嘿!居然又活蹦乱跳了。

  我提出疑问:“猫会游泳?”

  胖老板叹了口气:“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明白吗?”

  噢噢,有道理有道理,次日我便烧了一锅水,搞了一堆草药丢在水里,最后再把人丢在水里,泡到满脸通红,皮肤泛白。

  探了探桶里男人越发微弱的气息,我对胖老板的办法产生了怀疑。

  胖老板沉吟了一会儿:“看来只能拿出我的绝招了!记得当初我养的那条蛇四只脚都断了……”

  我忍无可忍,一只鞋飞在了他头上。

  “别打我……我真没骗你……”

  我一听,脱下了另一只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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