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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清明选官


  未时过后,殿官从师父那领了帖子,带着新晋女官去西苑安排住处。

  西苑共有六个院子,其中五个聚在一处,三大两小,三间大院子每间内有三宅一堂,两间小院子内有二宅一堂,其中一个大院中住着两位旧官,其余旧官皆是一人一院,每院都有配有婢女,婢女亦是单住一宅。

  按师父的意思,除了已有两人的院子不动,其余各院均要接一位新官入住,两届予柔共处一院,这样可以早些把殿内适宜交代熟悉。

  殿官摊开册次,逐次走入各院,出入之间,则少一人,四院行毕,还剩下辛昭和一名端秀女子,殿官带着她们走到西苑深处一座幽静独院,让辛昭止步于外,领着女子进去。

  辛昭独自留在门口,见他们进去了,便不再拘谨,旋首四望,似在观察环境,我登时躲闪开来,不再打探她的踪影,只带着满脑子疑虑,跑到丛岁园中寻思去了。

  我爬在树梢中卧稳,此时□□渐深,奉常殿中诸芳皆已献蕊,唯独丛岁园中的林木葱翠依旧,只见绿叶,不见鲜花。我因此猜想这里种的是无花无果的孤生木,但当我埋头仔细观察阔叶的根蒂,就发现这儿已经结出许多伶仃花苞,我伸出爪子一比,花苞还只有我指甲的大小,正想触鼻嗅这清香,忽而风转,吹荡翠叶,我这在纷纷落叶中,饮进一片怆然。

  空中青鸟为之低鸣,声渐远逝,不知投归何处。见如此春景,竟让我一只青春仙狐莫名哀愁。看来此处不宜遣忧,我引颈呜吠,振醒精神,几步跳下树去,踏叶离开。

  不料刚走出林子不远,就撞见辛昭站在前面。

  她背靠着一间院门,正俯身跟殿官拜别,脸上虽是软笑甜甜,但眼中已没有丝毫悦色。

  她这模样让人有些不敢造犯,于是我避开她,早早回去歇着。

  伏鹿坪中,我吹着凉风,想起殿官和辛昭说话的样子,猜想她是住进了“合静园”里,此园景色真也应着这个名字,奉常殿中再没比这此处更合于幽静的了,我曾巡游过这个住所,那满院中栖虫卧鼠,论荒芜,更甚过云徕月榭。任谁见了,心中必然凉透大半。

  我睡在这葛棚之中,望着伏鹿坪中欣然的□□,也觉得比合静园强过百倍。

  因此,我大可断定师父必定藏怒于辛昭,但我又想起她来之前,梁大人向她交代哪些话,分明她二人从未见过,何来怨恨积累呢?

  再看师父和辛昭两人,辛昭我认识得早些,她说话做事虽无处可挑,但我总以为处处仔细之人,莫若心中常有主意,反倒会招惹猜忌。

  复观芷鉴,其人虽有才学,但施令严苛,喜好管教,虽然怒时凶煞,但寻常时候也未禁断人性,当归以“抱令守律”之类,其心思规律,咱家至今尚未悟透。

  我回忆着这几日的见闻,反复琢磨他们有何过节,却始终毫无头绪。

  哦!我猛然发现,自己有一处想得不对,其实我还是认识芷鉴比较早,当他还是个活波少年,最大的本领还只是抓乌龟的时候,我们就狭路相逢了!

  于是,我对比他往昔模样和今日面貌,不难揣测,深宫岁月,何其煞人。徒儿登作师父,媳妇熬成婆婆。算来师父也是锦屏深处可怜人,随着时光流逝,性格必定有些古怪!

  幸好我只用在这里呆一年,不至于让这幽闭宫苑,莫灭失我仙狐的傲逸天性。

  我打个哈气,蜷着身子睡了。

  自从新晋予柔们入殿之后,师父脸色日日暗沉。

  住在西苑的那五位女子,拘谨几日后,也敢到处走动了,而辛昭,唯有告早辞晚时才能在人前露个脸,其余时候,就像没这个人似的。

  我估计她对这些冷遇早已心生猜忌,而我既不能为她解答,又碍着自己卑微的身份,便没有过去跟她碰面。

  但我们同处一殿,终究是会相遇的。

  她第一次看见到我,是去凅源宫告早的时候,我俩在廊台转交处撞了个正着,我本能一闪,她正惊讶的脸上又多了一阵哀憾,我受不了这样的表情,只得低下头盯着地面走了,未出几步,辛昭突然在身后惊呼了一句:“叶大人。”未等我反应过来,她转瞬又礼貌道:“卑职拜见叶大人”我转头一看,师父正从对面走来。

  师父听了辛昭问好,微微颔首,继续走了两步,方才停了下来,回应一句:“你此时去正殿告早?”

  辛昭马上躬身道:“回大人,正要凅垣宫中。”

  芷鉴点了头,似要起步离开,见她仍低头站着,便停下动作,和言道:“不必过分拘谨,随我同到殿中去吧。”

  辛昭回了声“是”,等他走开几步才举足跟上。

  待二人走后,我的心终于安宁下来,想到自己方才如此,根源还是在个“怕”字上,一是怕师父的严厉,二是怕自己对辛昭的无知。

  而她此时境遇,哪需得我提放什么呢,只怕她更比我事事小心。下次再见面,我还是客客气气地跟他点个头吧。

  凅源宫内,新旧予柔齐齐整整地坐着,翌日便是清明节,该是交代她们去留的时候了,也不知几日过后,辛昭会在何处。

  清明这一天,天光尚在熹微,殿官们和教坊司的乐官们就已来到奉常殿的礼坛上了。

  我刚刚醒来,就在遍地幽香之中,欣赏着从礼坛传来的美妙礼乐。

  琵琶笙箫,竹管箜篌……

  这音乐优雅至极,连屋檐下那只画眉都垂着尖喙仔细听着,不时还会引颈和鸣两声。

  我寻声而去,祭坛上,师父领着殿官以及辛昭等新晋的予柔们各就其位,所有人今日都衣着规整,装扮娴静,辛昭等人侍立坛侧,颔首凝默。

  芷鉴在祭坛之顶,白云之下,念诵着浩浩荡荡的祭文,诵毕,礼赞青天,步向东方,以柳枝引水撒祝,祈请东君赐福,又依次对南方及西北行过礼后,方才回了坛顶,在蒲团上跪下,此时乐师琴声悠扬,殿官跪拜在地,随着芷鉴手中法铃一响,皆悉磕额触地。

  拜过三次,芷鉴起身,稳步下到坛底——予柔们所立之处。

  行修捧着秀匣和册函走到芷鉴身边,托于头顶奉与师父,芷鉴接了东西,走到一位新晋予柔面前说:“天地清明供新奉,淳元合宗万古常。汝今临坛拜礼,得沐三清净霖,可入敬参殿中司水,即刻领函归位。”女子听罢,欢喜跪谢,领过匣函,含笑不语。

  芷鉴迈开一步,对下一位女子说:“天地清明供新奉,淳元合宗万古常。汝今临坛拜礼,得闻法界香华,可入敬参殿中司香,即刻领函归位。”女子跪谢领函。

  芷鉴又行一步,这女子耳已微红,垂首听他说道:“天地清明供新奉,淳元合宗万古常。汝今临坛拜礼,若浴四方洪涔,可入御甲殿中司水,即刻领函归位。”女子笑而拜过。

  芷鉴又对后一位类似言语了一番,给了她个御甲殿司香一职。

  便将此四人分别安置在敬参、御甲二殿。授司花,司水之职。

  我窃看着这四人,也不知她们是否已打听到这两个殿宇的宏伟,受到此职后,面上皆是喜不自禁。

  但由我连日看的,敬参殿只不过是文官拜觐时等候召见的暂停之处。御甲殿便是行武者驻足的传房。而每殿的司水司香,无非一个沏水迎人,一个倒油供神。

  若说有什么好处,并不见得。

  正当我觉得无趣,忽地想起御甲殿中,或许能看见刘君扬出入,心中霎时兴奋不已,一下就明白那些女孩为什么这么开心。

  先说回此处,当看余下那两位,一人神光已散去七分,而辛昭站在边上,面容平平淡淡,或许因早已认命才不动神色。

  芷鉴对那个还剩三分神光的女孩说道:“天地清明供新奉,淳元合宗万古常。汝今临坛拜礼,聆受宣和正言,可入北萝殿中司宾,即刻领函归位。”她听了,神光略回来几寸,芷鉴赐了匣函便去。

  北萝殿来往中人最为繁杂,除了往来礼宾之外,常也要与各部传话之人打些交道。虽要求予柔的行为优雅知礼,但偶尔也要彰显这奉常殿中尊贵气派,时不时,可以有些冷眼横眉的动作。不像敬参御甲二殿,所对全是高官贵人,闲时窒郁,忙时乏沉,一刻也不能随性。我心想,若辛昭去了较远的北萝殿也好,芷鉴很少看管那里,或许她还能在其中张扬下个性,扫开面上哀愁。

  正盘算着,芷鉴就走到了辛昭面前,只听他说:“天地清明供新奉,淳元合宗万古常。汝今临坛拜礼,受感帱载之德,当执玄清回报芳华,故授为殿侧司花,就职于丛岁园中。即刻领函归位。”

  我一听,这下好了,辛昭日后辛勤躬耕之处就在我寻常游戏游戏的地方。

  芷鉴你好眼力,这样一个美人你不让她往显现处去站,偏要差她跟我一样,踩着石头薅青草玩,他日梁大人来了,昂首步入敬参殿,侧目张望御甲旁,怎料得昔日闺中赏春女,埋头林间为花忙。

  我心里牢骚着,辛昭则是不动声色地接过函匣拜谢。

  芷鉴略点了头,转身离去,御甲敬参两殿的掌事阔步上前,将新选予柔逐个领去。

  少时,人皆散了,只剩得辛昭抱匣兀立坛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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