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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名寄纸鸢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一只悲伤的狐狸,而我那无情的师父——叶芷鉴,他正要披着这晨光,去凅垣宫中彰显他国相大人的威仪。

  芷鉴刚走到院门口,正好遇见齐行修从这儿路过,他见了师父便行礼,复又报告着:“师父,礼部把近日候选‘予柔’的名单送过来了,要您甄选入册。”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芷鉴答应着便往凅垣宫中走去。

  齐行修这小家伙看见师父速步离去,欢喜转身,朝我一笑,连蹦带跳地走了过来。

  这孩子每每见了我,都要让我给他变幻各种动物,与他玩耍。但我昨晚刚被收了变幻的本事,心情十分萎靡,所以就算他将我耳朵扯到眼白露半也得不我丝毫回应,折腾了一会儿,他终于表现出一点人道主义的关怀,蹲下身来问我:“童童你怎么了?给我变个狗儿好吗?”

  “呵呵”我心中冷笑,见他双目炯炯期待着我的幻术,于是咧开嘴,耷拉出一截舌头,翻着白眼朝天哀嚎了一声。

  他听不懂我的悲伤,却因我的嚎叫发笑,只听他撒着娇搂住我说:“你变个幻身给我看嘛。小猪小羊都可以。”

  我端正面容,认真地看着他,深沉地对他说:“以后这些事都不要找我,我已经被废了。”

  “怎么就废了?”他惊讶着,又退开几步打望着我:“你现在还站得起来吗?”

  我闻言,缓缓起身,耷拉着尾巴站起来,懒懒地说:“我一只修仙的狐狸,光站起来又有什么用。”遂又趴下,躺倒在地,长叹一声:“我现在差不多是只废狐了……”

  齐行修默默地看了我许久,然后用小手温柔地拍拍我的头说:“不要太伤心,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师父应该可以治好你的。”

  “呵呵,”我又笑了:“怎么回事,还是直接去问你师父去吧……想来,你我同门情谊也快尽了……”

  齐行修凝默不语,好一阵方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惹到师父了?”

  “我敢惹他!”我转头吠道,但见他已作出诚恳倾听的模样,便忍不住唠叨起来,把那日的遭遇和最近积攒的怨气一并发些出去。

  行修年纪虽小,却很是尽责地听完了我所有的抱怨。然后故作沉思,少时过后,方安慰道:“你才来,不知道师父的脾气,他惩戒徒弟时都要冷落你几天,但不会一直怪你,这苦头我也吃过的。你等着过几天再看他怎么安排吧。”

  不想这冷血之人竟有这么暖心的小徒弟,我听完行修的话,心里总算好受些了,于是摇着尾巴朝他点头回应。

  他见我有些动静了,便允诺我,会去师父面前替我求情,说我已知悔过。

  我沉默应许,期待他的凯旋,想起进宫后的生活,我着实对芷鉴有些心灰,但见着行修这孩子的天真善良,也不再对以后几个月的生活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我懒在巢中放空自己,忽地眼神从虚无中汇集到远方,只见行修同师父一块走来。行修有些欢喜,芷鉴依旧威严。

  芷鉴走到我面前,巍然道:“起来听师父说话。”

  我慢慢站起身来。眼睛看着他的鼻子,稳定心情。

  芷鉴说:“你听好,这里的规矩是要牢记的,其中有一条便是,受罚者不许向他人抱怨。我以前没交代给你,这次且不追究,但日后不可再犯。”

  我讶然望着两人,直道人心险恶,这般小的孩子也背地里嚼舌。但在芷鉴的逼视下,又只能无奈点头回应。

  芷鉴看我答应了,又说:“这几日,你老实在这里反省。该用你的时候我自然会传唤。”

  我点头,心里恶语连篇。

  芷鉴不再说话,转身出院去了。行修仍留在原处,我对他满脸睥睨,他却也不在意,又躬下身来对我说:“我问了师傅,他那意思,几天之后就不会再冷落你了。”

  此言实在可笑,我又不是来祈求宠幸的。只盼他快快放过我,好让我早日出去,自在快活。

  行修见我不答,又凑得更近,对我说:“刚才那些难听的你别在意,师傅说话都这样,你不要记恨他,修行总是很苦的……”

  我无话可说,等他也离去了,便落寞地打起盹来。

  两日后,晨起,行修进院问芷鉴名册何时呈回,声毕,叶芷鉴便从屋中取出一份名册并礼部递来的一垒选稿,先把名册递给行修交代了一番,又卷起那宗稿子向我招手道:

  “童琉你跟我过来。”

  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我身陷此处,只能听从召唤跟在他身后。

  他领着我,循一僻径,走入逶迤小路,待脚下道途青草愈密时,我已然身在一片低矮密林中,这时,他停下脚步,转身对我训起话来。

  “奉常殿门下弟子,所修之术皆要由根基练起。你那些幻术把戏已被我收了,此刻就当自己尚未步入玄门,从头来跟我修学。”

  我闻言为之一振,本以为自己进来监牢,没想到国相爷真会把我当作徒弟!不由得精神抖擞,昂扬起头来听他教诲。

  只听他说道:“我派法门所崇的是性命双、修。”

  我一听“性命双、修”这四字,心中暗喜,看来师父很知道我族的修行路数。更觉得大师传法果然不同,都是因材施教来的。

  正寻思时,忽见叶师沉定下脸来继续说道:

  “所谓性命,是指心性和身命。二者兼修方得真有,以你目前资质,还要先学会调用周身筋骨,畅达血脉气息。需得这样去练……”

  我仔细听着,突然见他摊开手中卷案,几把撕碎,然后挥袖一抛——

  漫天纸屑纷扬开来,它们打着转,从空中翩翩落下,恰好有一片飘到我额前,上面赫然写着“辛昭”二字,未等我思量,只听着数声惊啼,纸屑忽然变化飞鸟,向空中拍翅而舞。

  芷鉴淡然一笑,撂下一句:“抓完这些鸟儿,你再回来找我。”

  说完便拂袖而去。

  那纸屑少说也有上百片!

  在这莽莽苍苍深树林,纸屑变身飞鸟尽皆隐匿,唯有绿叶颤动,却不见半片流羽,这叫我如何捕捉!

  我心觉被耍,急忙折返回去,哪知他已将结障设好,任由我如何冲撞,终不能逃离此处,我转头望向那招摇树浪,真如中计般恼羞成怒,于是凶狠道:“叶芷鉴,你诚心耍我。我偏不会让你笑话。”

  在“让你笑话……你笑话……笑话……话……”的回音中,我腾身跃入深林,誓要与这飞屑厮杀到底。

  此刻,连日累积的郁结腾突而出,我利索地运用矫捷的身体,一跃而上,钻进树冠,见了那窜跳的纸鸢便咬。

  好巧不巧,它们一旦接触到我的口水便会折返真身,变回纸片,我连咬带舔,不多时,已经送了好几只纸鸢归真。

  首战告捷,乘胜心起,我忽地想要寻找那片写有辛昭名字的纸屑,

  接下来,我每每战胜一只纸鸢,都要去看看上面的字迹,但这些纸屑被撕得极碎,七横八竖的一个完整的字都看不见,何处去寻找辛昭的名号。

  我疲累至极,听着满树林此起彼伏的戏谑声,无力动弹,只能喘着粗气,放缓步子,在林下任意游走,此时恰有一阵微风穿林而过,抚我燥体清凉飒爽,我纵情卧倒在地,激亢过后,放松下来,只觉浑身舒张,气息脉络无限通达。

  我听着自己深稳的呼吸,豁然地看着摇光疏影中,风中林涛翻飞叠翠。

  “来了数日,就这阵微风对我最好,摸得我好舒服……”我伸出舌头舔舔风,就要合眼歇息时。脑中猛然悟出一事。

  叶芷鉴这孤傲的家伙,他虽收了我的幻身,却没抹去我施法动卦的本事啊!

  我心中大喜,抬头望向这拂叶清风,对空中诵出一阙巽字诀。

  咒语念毕,微风转迅,急急扫过层林,遍地绿草如酒醉般颠倒起来。那些挂枝小鸟尽皆被吹落在地。

  我看得起劲,又加了咒力,让风吹得越发苍劲,只见那树木慑慑发抖,枝也不要了,叶也不要了,卷着那些鸟儿一并跌到结障尽头去了。

  狂风扫过,遍地枯槎。

  林中再无鸟鸣。

  一片寂静之中,荒叶掩路,纸屑堆积,我暗暗发笑,心想这几日还真是积攒了不少戾气,不然怎么弄得出这么大的风浪。

  但这狼藉场面,若要让叶芷鉴看了,不知又要如何为难我。于是我先将堆积在结障处的枯枝推散,又刨了个坑把纸屑统统埋好。

  诸事办妥后,我得意地往外走去,那阻碍我的结障似乎知道我大业已成,自行消散,任我信步离开,寻找芷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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