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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小楼听风


  拜师头几天,我不太好随意游玩,只能在奉常殿中安静闲逛。

  经过数日的观察,吾师芷鉴,必是此处鼎贵之人。

  他总是威风凌然,若是不笑,奉常殿内,连一声大气都没人敢出。偶见他面色和悦,却也没人敢主动找他说话,但当他欲加管教的时候,那就由不得对方爱不爱听了。

  因这一份威严,穿梭在殿中的数百号人无不对他恭敬至极。。

  芷鉴的起居极其规律,每日必修早晚功课,白天常在奉常殿正殿——凅垣宫中履行职务,至夕阳遍地,方才朗步归来。

  他住在离正殿半里开外,一座名为“伏鹿坪”院落里。

  此处颇有些园林意趣,景致丰茂,风光朗阔,屋舍不大,但修饬精整,屋外四方环栏,槛旁凿石为椅,可供小憩,素房之侧,相伴草木葱倩,中有弱水流经,凝息可得泉韵。

  院中植几株香树,月出时屋宇比映花荫,檐下蓄一笼画眉,善鸣,声灵啭。每随日光朝唱暮啼。

  我正在悄悄地打望风景,芷鉴忽地叫过我来,指着他居室对面的一块长满葛藤的墙隅,意思这便是我的新家了。

  我朝那面墙隅看去,但见吾巢虽不豪丽,却颇有林中风韵,绿叶为盖,青草为地,可惜这葛藤后面的墙壁已遭蚁噬,显出些破败之感,蚂蚁智慧浅薄,咱家不能与他计较,且这天然情趣亦不妨碍小居,既是如此,本尊也就住下了。

  新的生活由此开始,如今我投靠的这位师父——叶芷鉴,正是本朝国相。

  曾听族中博闻者说,国相一职,虽在朝中不算要害,但在我们这些山精水怪的眼中,却是以一国之尊,坐镇于三界的厉害人物。据说国相可以通神揽玄,降妖伏魔,制服化外之物,防止邪祟昂藏尘世,其能力,是为天下圣暗教法集大成者。

  大概是因为三界的事情太多,芷鉴终日忙活在一众冠带之间,甚少与我交谈,我非但不觉冷清,反而大觉自在,成日里自寻清闲的地方玩去。

  这殿中有个叫“嘉吉斋”八角小院,里面建筑精致灵秀,少人来往,唯有几个冠带极美的人可以从中出入,我探看到此中摆放的都是些奇珍异宝,便想进去仔细瞅瞅,但盘旋几次,皆被守卫拦截下来,想必这种地方,私自是去不得的。

  我夹着尾巴道别处去玩耍,边走边看,发现人们常去殿南边一座绮楼中摆供布置,但却无人留守看护,唯见灯火在其中寂寂燃着,像是长夜中的一抹霞光,在这庄重的宫殿中显得美轮美奂。

  如此楼台,我不愿低身吊眼观看。于是趁着夜里无人,变了女身,悄然潜行入内。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飞檐玉柱,风廊环绕,正门外悬着一匾,隶书纂“楠余苑”,想必正式此处雅称。

  我从匾下走过,抬眼便看见一扇彩绣屏风,横放在门前,这面屏风共四幅画面,由左至右分别是双子牧牛渡水,仙女抚榻赐药,亭望远山流水,星环满月映江。

  其绣法工致,布局巧妙,又有萤烛照耀于后,鲜丽倍常,让人临门之时,便觉眼前一亮。

  我不敢停留太久,于是绕屏深入,只见堂中百盏供灯对列排开,光苗稳谧,人行于中,自觉庄重。

  沿路随梯走上二楼,这里只留着数盏壁灯迎照,观其陈列,有几案坐榻,笔格书匮,匮下横卧一面琵琶,黑檀筑体,象牙雕花,光洁鲜亮,丝弦紧束,有木香,无尘染,可见有人常来弹拨。我轻轻扫过琴弦,然后在余音之中,缓缓推门,站定在风廊之上,眺望远景,惊觉这正是楼下第二屏中绣描的“亭望远山流水”。

  正望着大好河山,忽觉一道清风吹来,将那漫山碧色中生出的清气带到身前,试想那霁月良宵,与所爱之人倚楼偎风,是何等惬意之事。

  我想得正美,忽觉背后一凉,略低头,惊见师父正立楼下怒目而对,神情严厉至极,叫人见之丧胆。

  不等他说话,我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心知唯有认错才能逃一死,于是僵硬着脚步,哆哆嗦嗦地扶墙下楼去,抓着门框等他发落。

  “手拿开,站过来。”他威严道。

  我移开了手,脚却难以挪步。

  “站过来。”他呵斥道。

  我蹭着地面缓缓前行。

  “我警告过你,此处不可随意走动。”他微横眉质问道。

  “徒儿知错,望师父宽恕!”我埋头拱手,十分诚恳,虽然我并不知去游访美景算什么过失,但顺应着回答总可免遭惩罚。

  “悔过当知根由,你告诉我,自己错在何处。”他竟然像知道我心中所想的,逼问起来。

  “我……我不该到这来。”我含糊地回答。

  “为何不该来?”他厉声逼问。

  “因为……因为这里不许人进去。”我揉着自己衣角,弱弱地答道。

  “这么多往来殿官,都不算人吗?”他逼迫道。

  “哦,不对,是不许狐狸进去。”我猜想着。

  “呵呵,”他冷笑道,“那你说说有哪些地方你可以进去?”

  “我能去的……应该是……那些……”我想皇宫内院楼宇林立,虽然有些看着威严无比,但也有些一看便知是放逸闲情的所在,想必这些地方是去得的。只是我初来乍到,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此刻便不知怎么回答。

  芷鉴看我思索了好一阵子,突然冷蔑道:“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家仙?游神?你仔细记好,皇庭内一切建造都各有其用,你无职无位,任何地方都不可擅闯!”

  此话一出,我心中大觉不快,扬起眉眼与他傲然相对,嘴上虽忍着,暗地里却早就骂开了。

  “叶芷鉴,你自己教徒不严,办事途中跑来逗我玩耍,而我不过吃了你一个药果,就被迫拜你为师,连行动都遭受管束,现在你懒怠授业,我闲来无事,只能四处游走,你反倒全全怪在我身上了,可见你这一身本事,专是用来逞强压人的!”

  他见我不再忏悔,且是满脸恨意,自己也不再克制脾气,厉声说道:“你这样的心气我是教不出来了。”

  我以为他这是要放了我,正觉欢喜,哪知他皓袖一拂,我霎时便惊厥晕去,待到醒过来时,眼前所见的,只有他垂地鹤袍的边角。

  我翻身站起,却还是在仙鹤的爪下……

  这分明是又回到了狐狸的眼界。我怒恼不已,发狠向他撞去,哪知他瞬息闪避,毫无惧色地说道:“我此刻只收了你的幻身,你要是再不悔改,我连你的百年道业一并斩尽。”

  没等我回答,只听他又补一句:“你忏悔过后自行回来。”

  我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怕得一步也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信步离去,心中对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吠道:“世人轻狐,冠你为首。”

  说到此,不由得又想起了昔日庄赋对我的好,念念中,不由得便哭了一场,以致泪尽了方才回去。

  往后两天,叶芷鉴对我更是疏离,我几次想要逃出宫去,却都被结障挡住,因此闲烦倍增,只能蜷在窝中,暗自刨地挠墙,毁他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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