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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故园同游


  庄赋有些骄傲的问我编得好不好看,我此刻除了点头说好,再也想不出别的话了。更何况,那的确是个工致精美的配饰。

  该自叹,当时不知日后生途辗转,于他身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个好,却没有别的凭证,但到底情至真时,处处成谶。这“好”字应着景,被我真真切切记在心上,便消损了往后多少风光,懒得欣赏。

  当晚我谢过庄赋,又独自把那花佩索结玩赏许久,终夜不忍拆去,乃至合衣就寝,于风声露声惊鸟寒鸣之声中,梦寐难深。

  朦朦胧胧,我看向窗外夜色,念及山中旧景,故友,诸日常。

  再思索今夕往后,既是期望,又怀焦虑,好在每每想起庄赋的容颜,心中便是一阵甜蜜,只觉能与他朝夕相伴,便是我今生所愿。

  我缓缓探出身子,伸展玉臂,转动皓腕,趁兴致玩弄月光,将自己身影欣赏。

  眷恋间,又哀叹这身体时日不长。于是回忆起,那石庙中神女的模样,赞叹这世间,幸好还有条修仙之路,可以让人相伴长久,这才将魑魅退散,和眸侧卧,宁息入梦。

  翌日醒来,晨坐屋外,望远山,静坐出神,竟不知庄赋何时来到身旁,与我比肩默坐,静待晨曦。

  我招呼了几声,但见他睡眼朦胧,只是懒懒地答应着,便也不再言语。

  少时,庄赋向晨光伸个懒腰,打过哈气又对我说道:“该上山了,你一次都没跟我去山中转过,不如今与我日同行?”

  我闻言,欢喜答应了,将衣服收拾整齐,便跟着庄赋向山中走去了。

  虽然这山野我早已十分熟悉,但以人身造访,这还是头一回,我仔细观察着四方景物,发现这正是我追踪庄赋时,探寻出的那条小道。

  不多久,清风之中,幽幽香气袭来,一抬头,我们相遇时所倚的那棵龙涎树赫然出现在眼前。

  庄赋领我向树荫下走去,随着龙涎树的枝干翠叶渐渐清晰,我突然想起他和王度聊天时,提起过,这树上长着什么虫子。

  于是我就此发问:“主人,这树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虫子。”

  庄赋抬头,望向风动婆娑的绿叶深处,回应我道:“是鳞蛟爪痕中的黑木虫,说来你我还是因此相遇的,也该让你看个清楚!”

  话说完,只见他促步树下,抓准几个凸出的“龙筋”,缘木而上,转眼间就已站在了树杈之上。

  我许久没有爬树,见景心痒,急忙跟了过去,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可这娇柔女体,此时却十分难用,那纤薄的指甲,稍微刮着一点树皮就疼,双手也使不出什么力气。

  我退身向后,俯身屈膝,准备猛力扑上树去。于是蓄势而发,猛一弹跳,自觉用尽全力,却是在庄赋脚下跌了一跤……

  庄赋忍不住嘲笑我道:“傻狐狸,连爬树的本事都丢啦!”

  “这腿脚太不灵便了!”我急得在下面挠树乱蹦,却看见庄赋单盘着腿,荡悠悠在浓荫翠盖中坐而笑看。

  我努力许久,可这笨重的身体始终不能攀升,激的我一股怒火,举头对着那晃腿嘚瑟的人说:“快来拉我一把,不然以后我变回了狐狸,定要扒下这龙涎树的皮,让那个鳞蛟再没有地方落脚!”

  “嚯!好大口气!”他急忙伸下手来拉我:“来来来,鞭龙大士,快请消了怒气!”

  我拉住他,借势而上。勾住树干使劲攀爬,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与庄赋,终于在树杈上胜利汇合,只不过,他是雄姿英发,我是颤颤巍巍。

  我抱着树干缓慢移动,好不容易才在他身旁坐好。刚松一口气,却听见他嫌弃地嘟噜了一句:“蠢狐,你坐在爪印上了,快点挪开。”

  我绷着脸,感受着这摇摇晃晃的树干,吓得连还嘴的胆量也没有了。只能撑着身体慢慢往内挪动……

  当我们中间隔开差不多一只憨狗那么大的距离。他手指着其中空档,对我说:“看吧,这就是鳞蛟的爪印。”

  我定了身子,抱着树干,俯身埋首查看,用了十二分仔细,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黑漆漆的一截树干,爬满了皲裂的纹路。

  “你唬我,这儿什么都没有。”我嗔道!

  “你觉得鳞蛟的爪子该长什么样?”他问我。

  “应该跟鸡爪子一样,不过肯定很大,是不是被你坐住了?”我反问一句。

  “嚯!”他双目圆睁,坐定不动,只管叫我把头埋低一点,仔细朝树纹上面瞅。

  我依他说的,再这么一看,确实发现了有些不同,平常树木的纹路本该是一溜的向枝头延伸,但这处树干上竟有些密集细纹,横斜地指向另一个方向,跟人手中纹路一样。

  我仔细看着,想必这正是鳞蛟的爪印,只不过这爪印也没留全,只有半个肉垫,和几节伸开的趾爪。可见鳞蛟是像鸟儿矗枝般抓着树干,然后借势向空中飞腾而去的。

  我趴下身子嗅看这些精致的纹路,心想这里头或许还有庄赋寻找的黑木虫……

  当我正仔细搜寻时,庄赋的手忽然搭在我的后脑勺上,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道:“也许你真能把他闻出来呢?”

  我抬头,绕开他的手,不无遗憾的告诉他:“什么虫都没有,我连一丝特别的味道都没发现。”

  “没那么容易找到的。”庄赋叹息道。

  “它长什么样呢?”我问着,仍对自己的捕捉珍惜动物的运气抱有幻想。

  “容貌无迹可寻,但据文献记载,此虫本来身量微细,而后随风转大,乃至能吞食一切,光明亦如是。”他答道。

  “这里常年有风,想必它是趁着大风飞走了吧!”我猜想道。

  “或许是吧。”他轻轻说着:“但这只是书中所记,世间还有传言,说是此虫初生于鳞蛟爪下,因是最为细小,所以会在寄身在鳞蛟攀树时的爪痕之中,待到机缘成熟,方才乘风而起,所以我才会找到这里。”

  “传话的人可见过这虫子?不然他的话怎么信得?”

  “都说狐性多疑,果真不假。”

  他也不怪我疑心,继续解释到:“此话是由我一个不打妄语的朋友说的,黑木虫之迹曾在佛经中提到过,但我不是佛门中人,不熟悉其中经典,只能依靠解读此书的僧友来指点迷津了。”

  佛门我是听过的,但以庄赋这般思想浮浪,必然不是佛门中安分服度之人。

  想到此,我便好奇问他:“主人,你懂的这么多,不知拜认了哪路神仙?”

  “我啊?”庄赋转眼一想,漫散回道:“我倒没有拜师学艺,只不过心性好奇,常在天地间搜寻探奇,久而久之,慢慢就增长了些见识。”

  “难道只是因为好奇,就值得费力去搜寻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物?”

  “也不单是好奇,还可以卖了维持生活……”庄赋瞅着我,淡笑回道。

  我呆呆地消化着这个回答。

  “蠢狐……我是为了炼那‘霞满人身’,而不得不四海游走啊。”他见我这样,又补充一句。

  “那个很值钱对吧……”我问。

  “财迷狐狸……若动了这个念头,便就做不成这霞满人身了。”说到此,他不禁自嘲道:“我曾经听说,霞满人生,用在供奉还愿,最是虔诚。但我至今将它练成了,却说不清道不明,我到底蒙的是哪家仙恩,又要还什么样的心愿。或许说到底,我只是忍不住这一颗好奇心,满身欢动劲儿,才非要把这霞满人生做了出来。”

  “咦……”我听竖了耳朵,他这心思,岂不跟我遇见石像女神的感觉很像?

  我自以为冥冥中另有仙缘,何曾想眼前还有个同道中人,我于是不由得浮出笑意。又与他聊了聊各路仙家,虽然人狐见识不同,当碰到一起,反倒颇有乐趣。

  许久之后,我们聊得有些累了,就歇在树上,偶尔相视一笑。

  “所以无缘不巧,说起来……狐疑跟好奇也是很配啊。”庄赋对我说道。

  我点头默认,深感命运神奇。

  我们依树远眺,这一次,我不再看人间街市,也依着人身的眼光,回望向我曾经栖息的山林。

  昨夜回想起山中旧友,不免有些思念,今日改容易貌回来,何不邀请庄赋同往我前去探访。

  庄赋知我心意,爽快与我同行,我走在往日熟悉之地,因这身量修长,眼界也开阔了许多,我用着百灵之长的倨傲姿态放步行走,两侧小兽惊窜逃走,正当我恣意前行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从我面前躲闪而过,但仅仅只是一眼,我就已把他认定,那是我最为熟悉的朋友——小豁牙。

  小豁牙身手敏捷地从路旁藏匿到枯灌从中,我疾步跟上,朝那微微晃动的草穗中望去,好不容易将他发现,却感到一股深深的戒备,而其中传出的戾气,慑得我无法动弹。

  “小豁牙,小豁牙。”我温柔地呼唤着他。

  眼前的它,对我的呼唤毫无反应。

  枯蓬中沉静无声,我呆呆地望着那儿,黯然哀伤,但就在我眼泪将要盈出的刹那,心中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其实,自从我走上这条道路后,此情此景早已浮现于我心中,而眼前的景象,只不过是把我所担忧的,画成现实。

  面对着他暗暗放出的尖利爪牙,和荒楚中惊惧耸动的白毛,我决定不再上前,于是慢慢退到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从怀中取出最好的食物,咬了一口,然后放下给他。

  曾经,我们笃信地上搁置的人间美味必定都是下过药的。是故我如此作为,只愿他能放下猜疑,宽心食用。

  心念至此,我撒手后便湮泪而去。由庄赋领着满山随意游走,乃至夕阳坠,人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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