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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遇奇缘父女起风波 喜重逢东瀛人归来 3


  民国二十一年,旧历壬申年的冬天。

  一场蓄谋已久的雪,在黄昏时分,洋洋洒洒的降临到了人世间。我发呆的坐在秋千架上,看着脚下的雪越积越厚,任凭雪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我的双腿上。任凭越女不停的为我掸去身上的积雪,不断的在我耳边轻声的唠叨着,

  “小姐,咱回吧!”

  “小姐,会着凉的!”

  “小姐……”

  “小姐……”

  我恍若未闻,只是傻傻的对着她笑。越女无奈,只好独自折回到屋子里,为我取避寒的衣服。

  远处的月亮门下,站着两个身影。

  “起远,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老姑奶奶认为我有这个资格吗?”

  “我认为你有,去吧!”

  玉无痕拦住了取回衣服的越女,顺手接过越女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关起远。

  “也许,现在只有你能了。”望着关起远的背影,玉无痕喃喃自语着。

  “越女,咱们回房吧。”

  “可是,小姐还……”

  “傻丫头,放心吧。”

  越女一步一回头的扶着玉无痕向西小楼走去。

  关起远轻轻的为我披上衣服,我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其实,你也是多此一举,如今,还有谁会在乎我呢?”

  “我在乎,”

  我诧异的抬起头,奇怪着站立在身边的人不是越女。

  “而且,有很多人都会在乎的。”

  我轻轻的叹气,“谢谢你,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是,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你让我如何相信呢?”

  关起远走到我的面前,慢慢的蹲了下来,双眼专注的望着我。

  “玲珑,玲珑小姐。我不是在安慰您,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对着他笑了,苦涩的笑着,“谢谢你。”

  望着眼前憔悴而苍白的玉玲珑,关起远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灼般的疼痛起来。现在的玉玲珑对自己,对家人完全的失去了信心,失去了信任。他要怎么做才好呢?他要怎么做才能抹去玉玲珑脸上的凄苦呢?

  “玲珑小姐,您别这么苦着自己。其实,老爷是很心疼您的。”

  关起远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但是,我能听得出来,他在关心我,他在担心我。

  “别和我提他,求你了,别提,好吗?”我仓惶的哀求着,我急切的躲避着,我不要提起,我不想提起,我不愿提起。

  “也许,您可以试着体谅体谅老爷。您看,老爷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老爷的身边照顾他,不好吗?”

  我猛地站起来,吓了关起远一跳。他也赶忙站直了身体。

  “我体谅,可是,为什么是莫言,为什么偏偏是莫言呢?”

  我挥动着双臂,大声的喊了出来,肩上的衣服滑落到了雪地上。

  “莫言不好吗?您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关起远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耐心的开导着我。

  “不好,你不懂,你不会懂的。任何人我都可以接受,惟有莫言,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猛烈的摇着头,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子,不看他。

  “但是,即成的事实,您何不大方的接受了,对您对老爷对莫言都好。”

  “关起远,事情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当然可以大方的,潇洒的接受了。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我猛地转过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关起远,像是下一秒钟就会吃了他似的。

  “玲珑小姐,我是没办法明白您的感受。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总要接受的,您这么逃避着,不是办法啊!”

  逃避?是的,关起远戳疼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接受这样的背叛,你让我如何接受!”我的双手紧紧的护着胸口,大声的喊出了我心底最疼的伤。

  “背叛?”

  “是的,背叛!亲情与友情的双重背叛。我不逃避又该如何啊!你告诉我,我能如何呢?”

  关起远沉默了,天地间只有落雪的声音。

  “如此亲爱的家人,对我如此的背叛,毫无顾忌的伤害。我还能奢望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对别人失去了所有的信心。要不是为了姑母,为了这个家,我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胸口袭来的一阵疼痛,使我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

  “玲珑小姐,您怎么了?”

  关起远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一带,把我扶了起来。他搀扶着我,让我坐到秋千架上,并且把自己的衣服铺在了上面。厚厚的,软软的触感,让我感觉到了温暖。一瞬间,我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玲珑小姐,您要我做什么?我怎么做才能让您好过些?”

  关起远半蹲半跪在玉玲珑面前,此时的玉玲珑憔悴苍白,虚无缥缈的如同幽灵一般。关起远知道,此刻只要她说,他是什么都可以去做的。别说上刀山下油锅了,就算是赔上他的性命,又有何不可!只要她不再痛苦,不要再为难自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我看着面前的这张脸,这张脸上有关切,有焦急,更有真诚。依稀仿佛间,我朦胧的记起了,似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个秋千架下,那时,他救了我,那时的我多大?好像是六岁,而他即将成为玉珀姐的夫君,我的姐夫。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又似乎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关起远,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我无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了,我的心死了。”

  或许是我空洞飘渺的语气吓到了关起远,他的脸上霎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好一会儿。猛然站起来,背过身体,急急的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的停了下来。

  关起远的心里矛盾极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玉玲珑,他也不知道,如果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让玉玲珑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是,现在必须让玉玲珑知道,他是需要她的,她是被需要着的。只有这样,也许玉玲珑会好过些,说不定可以减轻痛苦,帮她度过这一关呢!只是,关起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力量。唉,再差也不过如此了,怎么样都要赌一回。

  关起远对自己下了决心,他闭上眼睛,用力大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能跳的慢一些,让自己的表情能显得平静一些。睁开眼睛,关起远看见了天边挂着的一轮弯月,今天是上弦月。

  关起远转过身,走近我,依旧半蹲半跪在我面前。他把一只攥成了拳头的手,放到了我的眼前,我歪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这只拳头。关起远慢慢的把拳头伸开,平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块儿小石头。

  “玲珑小姐,您也许不记得了。这块是您送给我的石头,为了纪念我这块儿大石头会笑了,所以您送了我这块儿小石头。您记起来了吗?”

  我小心翼翼的把这块儿小石头拿起,放在我的手掌心里,仔细端量,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棱角,所有尖锐的地方已经被磨平了,显然是有人经常的把玩摩挲造成的。是的,我记起来了,那是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处处都能入画的山间,无忧无虑的女孩和憨实淳朴的少年。

  “你一直保存着,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的,我没有想到,你会保存至今。那只是个玩笑,我不知道你真的会,我……。”

  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心头涌起的惊喜与心中同时涌出的不安,使得我不知道如何能表达清楚我的意思。

  “是的,我一直保存着,从您把它送给我的那天起,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您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啊!”

  “不管是不是玩笑,我都答应了,我是不可以对您食言的。”

  “那,那,那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啊!”

  “不,它不是,它是您送给我的,所以它就是无价之宝。哪怕用世界上最昂贵的珠宝,我也不会换的。在我心里,这块石头比世间的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我的语气一直是迟缓的,怀疑的,从内心深处我是不相信的,我不敢相信,而我多希望我可以去相信啊!关起远的语气始终是平和的,温柔的,带着让人毋庸置疑的坚定。

  “我不相信!”

  我用力的把手里的小石头,狠狠的向远处抛去。关起远想都没想,站起来,顺着我扔出去的方向,去找。他双膝跪在雪地上,轻轻的用手扒开浮雪,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找着。我缓缓的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望着关起远几乎趴在雪地上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模糊了双眼,打湿了脸颊。

  我拿起关起远铺在秋千架上的衣服,急匆匆的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披上衣服,

  “你起来吧,别找了。会着凉的。”

  “没关系的,您先回房休息吧。”

  “你起来!别找了!”我冲着他的耳朵大喊着,“值得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值得吗?”

  关起远从雪地上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我,“不是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允许我去想值不值得。而且这也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我是心甘情愿的。”语气还是不急不缓中带着不能质疑的坚定。

  “你是笨蛋,是傻瓜,是大傻瓜!”

  我紧握着拳头,用力的跺着脚,拼命的对着关起远声嘶力竭的喊着。我慌张狼狈的,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后花园。

  关起远默默的跟在玉玲珑的身后,直到看见她平安的进入了西小楼里,看见她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关起远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不见了,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了,身体在抑制不住的发抖,连扣衣服扣子的手,也不停的颤抖着。他要回去找那块儿小石头,那是他唯一仅有的,是他的命啊!关起远艰难的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倏然一黑,直直的栽倒在雪地里。

  雪,依然慢慢的,缓缓的,悠悠的下着。百花凋零,树木枯竭的冬日里,一片通透明亮的白色。

  玉珀实在是不放心,才和丫鬟一起出来寻找的。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了倒在雪地里的关起远。玉珀惊慌的不知所措,丫鬟跑去叫了几个小厮过来,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已经不醒人事的关起远,抬回到房间里。

  玉家的夜晚又无法安宁了。

  第二天一大早,请来了于逢春大夫为关起远诊脉。近年来,于子谦大夫已经退隐在家,玉家的家庭医生,自然的就换成了于逢春大夫。关起远浑身发着高烧,人也一直迷迷糊糊的,没有清醒过。于逢春大夫先施针为他退烧,然后,又开了药方子。嘱咐下人要按时给病人服用。并且说明日再来,便起身告辞了。

  “于大夫,请留步。姑奶奶有请。”刚刚迈出东小楼的于逢春,遇到前来相请的越女,“于大夫,请您跟奴婢来。”

  越女客气有礼的把于逢春请到了前院的会客厅里,玉玲珑正在厅里等待他,

  “于大夫,您请坐。越女,上茶。”

  越女上过茶,退到了门外。

  于逢春对眼前的玉玲珑感到了陌生,她的脸上不见了当年的纯真笑颜,有的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她的眼中不见了流动的光彩,有的只是清冷深邃的空旷;她的气质里不见了温馨柔和的热情,有的只是若即若离的飘渺。唯一让于逢春感到熟悉的,恐怕只剩下那一身的俏丽典雅的裤装了。

  “姑奶奶可是要问关总管的病情?”

  “是的。”

  “姑奶奶不必挂心,关总管只是偶感风寒,有些发热。我已经为他施针退热,还开了治疗风寒的方子。相信不用多久,关总管就会痊愈的。”

  “多谢于大夫,有劳于大夫。”

  客气而平和的声音里,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于逢春的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客气的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于逢春大夫,我来到了父母原来居住的院子里,这里是玉府中,唯一的一处在冬日里还有花开的地方。进入了院子,一阵阵混合在雪后清凉的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花香,绕鼻而来。我在院中的石阶上,慢慢的坐下来。缓缓的摊开手,手中的那颗小石头,在雪地折射的光线中,闪闪的发着光,像是一颗来自天际的小星星。

  关起远的心思,我不是毫不察觉的。只是,我没有深入的去想,也不敢深入的去想。但是,就是这一颗小小的石头,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他的伪装,打碎了我的平静。

  我是一个迷路的人,在漆黑寒冷的暗夜里,他犹如一团暖暖的火,即使知道不能,知道不可以,知道危险,我也没有办法不去靠近他,我怎么舍得不去靠近他,他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啊!我似乎明白了飞蛾为什么会去扑火,不是飞蛾不知道结果,也不是飞蛾太傻。而是飞蛾无从选择,只有无限的靠近才有唯一的一线生机。

  关起远在做梦,梦里的玉玲珑总是背对着他,总是在转过身体的一瞬间就消失在浓浓的白雾里。于是,每次他都拼命的喊着,

  “玲珑,玲珑,玲珑你回来。”

  “玲珑,别走。”

  “玲珑,玲珑……。”

  守在床边一天一夜的玉珀,不断的听到丈夫神志不清的喃喃呓语。每一声都撕扯着她的心,每一声都让她如坠深渊,每一声都抽走她所有的希望。玉珀觉得自己是空的,连灵魂都轻得没有了份量。母亲啊!您为什么早早的就离开了女儿呢!母亲啊!如今,女儿要怎么办呢!

  “玉珀姐,您怎么睡在这儿啊!会睡出病的。”

  我迈进了玉珀姐和关起远的卧室,看到玉珀姐和衣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玉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瞧见玉玲珑那张俏丽秀气的脸,脸上是关切而焦急的神情。她是她美丽的、让人怜爱的小妹妹啊!

  “玉珀姐,您先去歇歇吧!越女,扶玉珀姐去歇息。”

  玉珀很顺从的让越女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我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关起远。印象中的关起远,一直是憨厚健康的,不知疲倦,不会生病的。现在,他的脸如白纸一般没有血色,辗转反侧的呓语着,睡得很不安稳。

  我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还在发烧,额头很烫。我拿起床边的毛巾,在水盆里沁了沁,拧到八分干,轻轻的放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毛巾,也许能让他舒服一些。

  “玲珑,玲珑。”

  躺在床上的关起远呓语,我没有听清楚,

  “关总管,你要什么?”

  “玲珑,玲珑。”

  我还是没有听清楚,我有些着急了,站起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关总管……起远,你要什么?”

  关起远在和自己作战,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声音的来源,这不是妻子的声音,那么这是谁?

  “你是谁?”

  他大声的喊着,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他只是在无力的喃喃自语。

  “起远,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

  关起远觉得力量在一点一滴聚集到了身体里,他认识这个声音,是她,真的会是她吗?

  关起远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睑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俏丽脸庞。

  “起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吗?”

  玉玲珑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是她在叫自己。

  “起远,你看看我,我是、我是、我是玲珑啊!”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梦真美,真真实啊!”

  “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

  关起远抬起了一只手,慢慢的接近我的脸颊,快要触摸到的时候,停住了。我轻轻的抓住那只犹犹豫豫的手,轻轻的把它放在我的脸上,

  “你看,我真的在这儿,不是梦。”

  一滴泪从关起远的眼角,无声的滑落,晶莹的闪动着光彩,如同天际划过的一颗流星。

  “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你真傻,你是我唯一的温暖,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啊!”

  欣喜的泪,终于冲出了眼眶,打湿了两个人的心。

  我轻轻的把他的手掌摊平,把一颗小石头轻轻的放回他的手心。小石头被他缓缓的,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我俩四目相对,胜似千言万语。往日的种种,一幕一幕重新回到了我和他之间。阳光下,落霞里,风雨中,一直是他,是这个男人为我无怨无悔的守护;幸福里,凄苦中,绝望时,一直是他,是这个男人为我不离不弃的守候;我始终在他的目光里,在他的目光里,我获得了今生最大的安全感、最多的包容和温暖。只要有他在,我就是安全的;只要有他在,我就会很安心。

  温暖的感觉重新的游走于四肢百骸,红润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笑声重新回荡在深深庭院里,光彩重新写进了我的眼睛里。关起远的病很快就好了,他又可以终日守护在我的身边了。每次我们在一起,就能听到我开怀的,无所顾忌的笑声,就能看到关起远那憨憨的、满足的笑脸。岁月在时空里为我倒流着回到童年。回到童年时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法无天的山间时光。我和他都很快乐,我和他都很幸福。但是,我和他也都忘记了,日子不可能永远单纯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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