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隐宗现世
槐州的边界，景色已经明显荒凉，草木如戈壁稀疏，黄沙飞扬，饿殍满地，恍如人间地狱。
慕笙箫不禁悲悯：“停车，本王要下去走走。”
虎贲将军劝阻道：“外面危险，殿下还是不要下去了吧。”
“本王心意已决，尔等休要再言”
一个文雅的年轻男子温和道：“殿下既然心意已定，微臣们自然不再阻拦。虎贲将军，派虎贲卫一路随行紧密保护秦王殿下的安危。”
慕笙箫皱眉：“不可，若是整个虎贲卫随行，一路声势太过浩大，怕是会惊扰了百姓。让影卫保护即可。”
“殿下忧国忧民体恤百姓，臣等敬佩。既如此便遵照殿下的旨意，派影卫前往保护。”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你既自己要找死就怪不得旁人了。
“是！”
一见有外地人来了，饥饿难耐的百姓纷纷涌上去，伸出枯木般的双手。
“饿啊！”
“饿啊！”
换上便服的影卫纷纷亮出手中的刀剑，面容凶狠，饶是这般依旧阻止不了饥民的缓缓围拢。
不是饥民们不畏惧影卫的锋利刀剑，而是他们的双眼只看得到对生的渴望，就如濒死之人在干涸的沙漠里遇到河流，谁又管那是不是能要人命的幻觉。
死亡的阴翳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因饥饿疾病死去，然而尽管痛苦绝望，人对生命的炙热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江渊戏谑道：“王爷，感觉如何啊？”
慕笙箫青白的脸色就足以代表一切。这哪儿是人啊，分明就是一群行走的骷髅。那一双双干枯的手，简直就是要把人拖入地狱的枉死冤魂。
“都说槐州灾重，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江渊幸灾乐祸道：“哦，王爷这种时候还在同情这些灾民啊。他们王爷眼中是灾民，王爷可知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什么？”
慕笙箫不禁打了个寒颤：“是什么？”
江渊嘿嘿一笑：“就是一只误入饥饿狼群的迷途羔羊。贪婪的狼群伺机而动，只待扑将上来，把这只可怜的小羊羔吞肉食骨。王爷，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情形和那只迷路的羔羊很像吗？呃，有一点不同，像王爷这种浑身没有二两肉的病秧子还不如一只肥美的羊羔呢。那么多人很快就给你吃成一幅骨头架子了。”
江渊的话让慕笙箫的脸色已经由青白转成了煞白。
“坏坯子，不许吓唬王爷。”红袖吼完江渊，又忙着安慰起了慕笙箫：“王爷，别听那坏坯子胡说八道。那些饥民再怎么说也是人，如何能与狼相提并论。他是故意吓唬你的。”
“是啊，人不能和狼相提并论。狼性固存，而人性在欲望面前往往是经不起考究的。我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不是吓唬，相信贯通史书的王爷再清楚不过。”
慕笙箫当然知道江渊并非是在吓唬自己。纵观古今，因为饥荒而发生的人伦惨剧数不胜数。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面前。
倒是江渊以往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就被吓得缩到他身后了，可是现在竟然还开起了他的玩笑，好像一点都不畏惧。现在更是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五个影卫相互交换了下眼色，纵身一跃跳出了饥民的包围，而后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喂！”红袖有些不可置信。影卫就这么扔下他们跑了……
“王爷，发什么呆啊！你的影卫都跑了！”
慕笙箫回神，五个影卫全都跑得一干二净。
“王爷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吃惊哎。从决定脱离钦差卫队的一刻起不就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吗？”江渊拍了拍慕笙箫的肩膀：“别装了，快把摄政王给你的卫队唤出来。晚了，可就真被人给吃了。”
呃，慕笙箫一愣。难怪江渊刚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还以为他的依仗的是什么？居然是皇叔的卫队！
对啊，卫队。摄政王一定不会丢下王爷不管的。
面对江渊和红袖希冀的目光，慕笙箫脸色微红，歉疚地说出一句震惊天地的话。“对不起，皇叔什么都没有给本王，所以没有卫队。”准确地说皇叔已经厌倦了他，让他自生自灭。
江渊表情一瞬僵硬：“没有卫队！呵呵，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慕笙箫愈发地愧疚：“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江渊大吼：“没有卫队！那是哪个王八蛋给你的勇气跑到饥民堆里来！”
慕笙箫头颅低垂：“对不起”
都是他太过鲁莽，才把大家都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这样愚蠢的他还何谈什么为母妃复仇。
“对不起！对不起有屁用！你是一早就做了客死异乡的准备。可我呢，我还年轻，燕寻还在等我回去娶她！”
“够了！”红袖望着江渊，“够了，王爷的心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再这样刺激他了。”冷无心，不，江渊。尽管江渊告诉她，自己叫冷无心，但她还是喜欢叫他江渊。他一定有办法带着他们平安离开这里的。她坚信。
饥民们渐渐地围拢。
红袖期盼地望着江渊，却发现他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紧张害怕之外没有别的神情。
那一天原是她的幻觉吗？红袖不禁怀疑。可那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心痛的感觉都那么明显。
一直不曾说话的江小山突然冷冷道：“有人来了。”
只见一个仙风道骨清濯老道带着一群年轻的白衣道人缓缓走来。饥民们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而去。
“可怜的子民啊，神已经洒下救赎的恩泽……”
老道的话还没说完，饥民们猛然朝其涌去。
红袖一脸呆愣。
慕笙箫似乎也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渊脸上一抹喜色：“好机会，一定看是咱们四个明显不塞牙缝，所以就奔着人多肉多的地方去了。都傻站着做什么，等着做人家的口粮啊，趁乱赶紧跑路吧。”
“呃……”
红袖看着江渊言罢，第一个以夺命的速度狂奔而出。江小山紧随其后。
红袖急切道：“王爷，我们也赶快走吧。”
慕笙箫依旧呆呆地站着，似乎没有听到红袖的声音。
在饥民快要冲到老道面前的时候，突然剑光凌厉，鲜血四溅。十几个头颅就那么滚落在地。
暴动的饥民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老道似是没有看到飞溅的鲜血和滚落的头颅，拂尘轻拂，慈眉善目：“稍安勿躁，神是不会对他的子民见死不救的。那边设有上千座粥棚，纷纷领粥去吧。”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生的欲望又被挑动。然而饥民们眼中虽然露出极度渴望的光芒却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能不能生存下去还是一个未定之数，但是死亡却是立刻就能降临的。
“临清，带他们前去领粥。”
“是，师父。”
随着第一个人的跃跃欲试，所有的饥民都被白衣道人带走。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慕笙箫低喃道：“这到底是救赎还是杀戮？”
老道和蔼淡笑，不改道骨仙风：“自然是救赎。”
慕笙箫眼底一抹愤慨，沉声道：“既然是救赎，又为何要杀人？”
“杀人？公子错了。天下道，有生便有死，有死才有生，方是大千轮回。故而所谓死亡，只是回到神的怀抱，步入新的轮回。而贫道所作的只是帮他们结束痛苦踏上新生的超度罢了。”
“超度……”把杀人说成是光明正大的超度，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救世道士，分明就是一群冷血的刽子手。
“喂！”江渊突然冲过来，“道长对不起啊，我这朋友脑子有点问题。我得忙着带他去找大夫。后会有期！啊呸！后会无期！走啊！”
慕笙箫被江渊强行拽走。
在转身的一刹那，慕笙箫感到如芒在背。
震天的高呼响起。
“神宗万岁！”
“神宗万岁！”
老道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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