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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晚上九点多,陆情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才下班。

        手机虽然一整天都在震动,  但没有一条消息是来自周鹤的,  连电话也没有。

        准确的说从在首都机场之后联系就断了,陆情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所以才不敢有什么举动。

        公司其他同事相继下班,整个楼层除了她和保安,  估计也没别人了,陆情把东西收拾进包里,  准备锁门走的时候电话持续震动起来。

        周鹤?

        她慌张地从包里赶忙掏出手机,  一看来电显,  竟然是母亲大人。

        糟了!

        从去西北到现在她都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这么晚她妈还打来估计是兴师问罪。

        “喂,  妈。”

        “小情,  下班了吗?”

        嗯?怎么回事?语气竟然正常。

        “下班了。”

        陆情在工作中虽然很独挡一面,  但是面对她妈的时候却出奇的乖。

        “我快到你家楼下了,  出来接我。”

        “?!妈你等我几分钟,  我马上回去。”

        陆情飞快关灯往外走,即使穿了高跟鞋还是跑得飞快。

        出门打车,  用了十分钟的功夫就赶回家楼下,  她妈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在路灯下优美地站着。

        平心而论,即使面前站的人和陆情没有血缘关系,  她还是会觉得这个女人很漂亮,从头到脚的漂亮。

        让陆情觉得惊喜的是这次她妈来没带行李箱,  那就意味着不会呆很久……

        “静姝女士,你来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啊?”

        陆情妈妈全名叫“梁静姝”,取自诗经里“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字,这个是上高中的时候外婆告诉她的,在老家,她外公是个还算有学问的读书人,所以给孩子取名也饱含深意。

        反正陆情觉得很好听。

        “我来北京学习,顺便过来看看你。”

        “想我就明说嘛。”

        陆情笑着挽过她妈的手,往小区里走。

        ……

        路上,梁静姝对陆情进行日常慰问,“最近忙不忙?”

        “还行。”

        “还天天吃外卖啊?”

        “有时候吃。”

        “交男朋友了吗?”

        绕了一圈,终于到了谈话的重点,以前她老人家还会迂回,或者等第二天再问什么的,现在基本两三句话就到了。

        “有了。”

        电梯门刚好打开,脚步戛然而止。

        静姝女士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情冲她笑笑,“刚谈,等稳定一些带回家给你看看。”

        “你不是哄你妈开心吧?”

        陆情摇头,“没骗你,其他的你就先别问了,过段时间我再跟你说。”

        虽然平时陆情很听她妈说话,要是严肃正经的时候她妈反而就听她的了。

        白天两人都很累,所以上楼后也没干什么,洗漱完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小情,你这个面膜在哪里买的,回头我也买几盒,真不错。”

        梁静姝五十多岁还不忘敷面膜保养,搞得陆情觉得自己活得很糙。

        她从洗手间出来,脱下衣服,换上吊带睡衣,对她妈说:“冰箱里有三盒,你都拿去用吧,用完我再给你寄。”

        梁静姝笑了两声,还不忘用手抚平面膜的褶皱。

        “那你别忘了啊,工作忙起来连电话都不给我打。”

        “不会的。”

        上床前陆情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周鹤的任何消息。

        想到周鹤,陆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前的玉坠,她躺到梁静姝跟前,温柔地叫了声:“妈妈……”

        梁静姝手上一顿,惊诧地看着陆情,“有男朋友的事是不是骗我了?”

        “当然没有。”

        陆情又往她那边凑了凑,说:“我这个玉坠在哪弄的啊?值钱吗?”

        梁静姝把头一转,看着床对面墙上的电视机,草草回了一句:”不是跟你说过,外婆家传下来的。”

        陆情的外婆在前几年就去世了,所以她找不到对证,只能听她妈的一面之词,现在这份“一面之词”也没有任何的可信度了。

        “妈,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到底哪来的?我可听说不是外婆留下的呀。”

        陆情的语气转为严肃,把梁静姝唬住了,大概她以为自己的女儿听说了什么。

        “你听谁说的?”

        “……”

        陆情没吱声。

        犹豫了几秒钟,梁静姝叹了口气,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连你爸都没告诉。”

        陆情一看有戏,忙挽过她妈的胳膊,亲昵一下  ,等着听故事。

        可能是觉得不够正式,梁静姝把脸上的面膜取下来,随手扔进床头的垃圾桶里,开始讲述一段连她自己都以为快忘记的事。

        回忆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能瞬间把人拉回久远的从前,或喜悦,或惆怅,或淡然,或忧伤,而梁静姝脸上各种感情交织,最后化成平和。

        因为时间治愈了一切。

        “我年轻的时候曾参加过援疆建设,在新疆乌鲁木齐呆过两年,在那我经历了很多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干农活,第一次得到荣誉,也包括第一份爱情。”

        初恋……听到这,陆情大概能猜出一些源头了。

        梁静姝接着说:“他不是少数民族,只是在新疆出生长大,家里是做生意的,但是具体做什么生意我不清楚,他人长得很精神,特别招小姑娘喜欢,但是他只追了我,我性格还一直都挺开朗的,喜欢交朋友,他追我没多久我就答应了,唉,那时候大家都风华正茂,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了。”

        不问不要紧,一问竟然弄出这样一段风花雪月的旧情。

        在陆情的印象里她妈只谈过他爸一个男朋友,因为那个年代相对比较保守,大人之间的关系也相对纯洁一些,即使有什么,也都藏得很隐蔽,所以在陆情和她哥眼中,爸爸妈妈就是彼此的初恋,一爱到白头的那种。

        梁静姝说着看了一眼陆情脖上的玉坠,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时隔多年想起时还能牵扯出这样的感情来,想必那段初恋真的很刻骨铭心。

        “我们相处了大概不到两年的时间,后来我调回湖北,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故事很短,但对梁静姝来说那是一段最不可磨灭的青春时光,温情与感动同在。

        陆情等不到她娓娓道出细节,先开口问了,“这个玉坠就是他送给你的吗?”

        梁静姝点头,“是我临走前他送的,我不要,他直接塞给我,可能那时候他以为我还会回去吧。”

        “他叫什么?”

        问到这梁静姝才稍微察觉到女儿的反常,她疑惑地看着陆情,“你今天问题很多啊。”

        陆情继续走“撒娇卖萌”路线,“我就是好奇嘛,感觉这位叔叔一定很爱你。”

        很爱……是的。

        那个男人对她的爱,梁静姝从来没有怀疑过,正因为那时候的感情都纯粹,所以才更值得相信。

        “他叫徐广生。”

        三个字,几十年,梁静姝一直记在心里,足以证明他的重要了。

        “那你怎么不留着?为什么送我了呢?”

        这枚玉坠对梁静姝来说是有意义的,但是对陆情来说并没有。

        梁静姝莞尔一笑,说:“中国人觉得玉有灵性,我戴着的时候就事事都很顺,没遇到过什么大坎,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一生平安。”

        “谢谢妈妈。”

        陆情明白大人这份希望的寄予,“传承”这个词不仅是指技艺相授,还有美好的期许在里面。

        “等你结婚生了小孩,也可以把玉坠再送给她。”

        说到结婚生子,梁静姝一下就从回忆中走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陆情,说:“要不你先给妈生个宝贝吧,我马上就要退休了,和你爸在家闲着没事做,你男朋友也有了,怎么没搬到一起住呢?”

        “妈!”

        陆情及时打住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说:“早点睡吧,我明早还有会。”

        说完,陆情翻了个身,把被子一蒙,进入一秒入睡状态。

        她不能给她妈任何切入的机会,否则今晚谁也别想睡了。

        就在两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陆情的手机在床头嗡嗡震了两声。

        和陆情同时看过去的还有梁静姝。

        这么晚还有信息,应该不是工作……

        陆情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打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机,可是抓了好几下都没抓到,一旁的梁静姝急了,亲自下床绕到女儿那边帮她把手机送到手里。

        “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给人家回一下。”

        被窝里,陆情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机拿到眼前,打开看到一条微信,是周鹤发的。

        “睡了么?”

        “没呢。”

        陆情飞快回了两个字过去,然后把手机的震动调成了静音。

        “睡觉别蒙被子,影响睡眠质量。”

        梁静姝说着把陆情头上的被子掀开,“顺便”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可以说做得相当不露痕迹。

        只不过陆情更精,她早就把手机关了。

        “妈,你也早点睡。”

        “嗯,睡吧睡吧。”

        陆情钻回被窝又划开手机,一条新信息进来,“想我没?”

        手指无声打在屏幕上,“当然……没想。”

        “真的吗?”

        “想了。”

        恋爱中的陆情犹如一只被驯服的小猫咪,两句话就败下阵来。

        发完信息的时候陆情恍然自己在上一段恋爱中好像没这么乖。

        “早点休息,晚安。”

        简短的对话戛然而止,甜蜜还没酝酿开来就结束了。

        陆情无奈地咬了下嘴唇,起身把手机插上充电器  ,睡了。

        ……

        第二天,梁静姝女士早早起床,收拾屋子,给陆情做一份丰盛的早餐。

        边做还边唠叨,什么女孩子一个人生活也要精致一些,要在家里做饭吃,要学会随手整理,穿衣服别露太多之类的。

        还不忘举例说明,从陆情的衣柜里甩出好几件衣服,现场教学。

        “你昨天穿得那个裙子就太短了,回头我给你买一条,起码要到膝盖以下。”

        陆情蒙着被子,努力克制才没有暴躁跳起。

        当梁静姝唠叨得差不多的时候陆情的困意也完全消失了,她起床飞快洗漱,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屋子去上班。

        “你吃点东西再走,早上一定要吃饭。”

        陆情被梁静姝强制按在椅子上坐好,眼前是一碗粥,里面放着胡萝卜丝和核桃仁,另外还有一个煎蛋和豆沙包。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餐桌上,食物上,陆情之前所有的起床气顿时烟消云散,全都不见了。

        粥很好喝,豆沙包和煎蛋也很好吃。

        在西北吃了那么多顿,还真想念家里的味道了,于是陆情毫无克制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净。

        换衣服的时候为了防止梁女士再唠叨,陆情特意穿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西服套装,裙子换成裤子,她妈脸上的笑别提多灿烂了。

        在家楼下分开,一个去上班,一个去进修学习。

        ……

        算起来这是陆情到凌新集团上班以来出勤最早的一次,八点钟,公司里清净得只有保洁阿姨和保安大哥。

        陆情把今天的工作捋了一遍然后开始给凌总煮薏仁水,煮完放在一旁晾着,再抽空把今早晨会的会议内容准备好放在凌总办公桌上。

        等日常工作都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其他同事相继赶到公司,有的聊天,有的吃早餐,个别勤快一点的在打扫办公区域卫生。

        陆情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是公司前台的小姑娘。

        “情姐,有人找你。”

        陆情下意识想到昨天给凌总约过的合作媒体,忙说:“让客人进来坐,凌总马上就到了。”

        “不是。”

        小姑娘指外面,示意陆情出去。

        看来不是合作媒体。

        陆情在一群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走出办公室。

        眼前出现的是一大束绿色的洋桔梗花,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他看见陆情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说:“您好,陆情小姐是吗?”

        陆情点头。

        “这是周先生送您的花,麻烦您在这签收一下。”

        周先生?

        那只能是周鹤了。

        意外大过惊喜,陆情机动地签完自己的名字,然后那一大束绿桔梗就递到了她怀里。

        花瓣很新鲜,上面还有晶莹的水珠,陆情轻轻闻了一下,暖意蔓延得一塌糊涂。

        本来她鸟悄地拿回工位就好了,谁成想这时候凌总和营销部的任总一起走过来,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让凌总看到没什么,但换做任总就不一样了。

        他喜欢陆情,而且追了很久,只不过陆情一直没答应而已。

        “谁送的花?”,任哲大步走到陆情跟前,盯着花看个不停。

        “男朋友送的。”

        虽然没必要撒谎,但陆情这么说更多是包含故意成分,任哲对她的追求曾一度达到疯狂的状态,要不是后来遭到凌总警告,他不会走低调路线。

        “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凌总今天心情不错,竟然也会跟着一起凑热闹了。

        陆情笑了一声应付了事,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又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不是任哲,不是凌总,更不是前台小姑娘。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才离开一个多星期,就这么让人想念吗?

        高跟鞋转过去又转回来,陆情看到前天晚上那两位活宝——林晓阳和丁念念,他俩合力拎着一个箱子,看样子像是装食物的保鲜箱。

        怎么找到这来了?谁告诉的地址?

        在和陆情说话之前两人很有礼貌地冲在场其他人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呀!花收到了啊,真够速度!”

        前一秒板着脸还很正经的林晓阳看到花的时候立马变样,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陆情,周鹤派我俩来给你送点儿吃的,你工位在哪,给你拎过去。”

        一时“温暖”太多,陆情有点应接不暇。

        凌总先一步走进公司,他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倒是任哲没走,留在原地继续受刺激。

        “什么吃的?我早上吃过饭了。”

        花束太大,陆情捧着实在腾不开手。

        念念把箱子全交给林晓阳拿着,她朝陆情走过去,手搭上她胳膊,说:“保证你都爱吃,快让我们进去吧,那么一大箱,我俩手都勒红了,不信你看。”

        “苦肉计”总是有用的,陆情转身,给他俩让路。

        眼神忽然和任哲对上,他的脸色很难看,陆情回他一个微笑  ,什么也没说。

        ……

        三人呼啦啦往屋里走,陆情的工位在董事长办公室正对面,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阳光充足,冬暖夏凉,还有一个小冰箱,不过里面多数食物都是给凌总准备的。

        在陆情出去旅行这段时间公司其他人也想不起来给他补及食物,所以冰箱基本空了。

        林晓阳进来把箱子重重一放,说:“时间紧,我俩就把周鹤的库存都给你拿来了,不过他给你在国外买了好多,再等几天就寄回来了,再等等。”

        箱子打开,念念把里面各种颜色包装袋的东西一样样往出拿,“这个日本的抹茶巧克力很好吃,给你拿了三盒,还有这个糖也好吃,周鹤那个特别难伺候的主都说好吃呢。”

        念念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陆情止住了。

        “等一下。”

        陆情把花放到办公桌上,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们拿回去一些吧。”

        “吃不了你就分给同事,再吃不了就扔了,有几样东西好像保质期挺短的。”

        林晓阳说着帮丁念念一起往出拿,陆情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弄,但她没忘把门关上,尽量不要吵到凌总。

        等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原本空了的冰箱又被重新塞满,就这样还有三分之一的食物散落在地上。

        到底拿了多少啊……

        陆情眉头紧皱,着实有点发愁,她没想到周鹤还能派人给她送吃的,但她平时真不怎么喜欢吃零食,今天这些差不多是她一年的零食总量了。

        忙忙乎乎好一阵,快到九点的时候两位“神人”终于撤了,留下陆情独自面对塞不进冰箱的零食发呆。

        “咚咚”的敲门声,两声。

        应该不是凌总,因为他很少来陆情办公室,都是内线呼叫她过去。

        “请进。”,陆情说得有气无力。

        门打开,任哲走进来。

        陆情能猜到他过来干嘛,不过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她对这位总监一直还算客气。

        “任总,您有事吗?”

        任哲一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手在额头上挠了两下,说:“你有男朋友怎么不告诉我呢?”

        陆情没忍住笑了声,“这是我的隐私,没必要跟您汇报吧?”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能把你追到手的人什么样?要不我天天陷入自我怀疑,也怪闹心的。”

        “就一普通人。”

        陆情搭着桌边坐着,两条腿被高跟鞋衬托得更加修长有型,还好她今天穿了裤子,要不然这一幕在别人眼里会显得有些刻意勾引了。

        在以往的交道中,陆情和任哲保持明面上的尊敬和客气,偶尔私下里会怼他两句,也都不过分。

        任哲今年三十五岁,在公司所有总监里面算年轻的了,他模样一般,但是工作起来有一股独特的职场魅力,比较吸引刚入世的小姑娘。

        但陆情不是小姑娘,那点特质吸引不了她。

        “你自己多加注意,现在社会的小男生都很会哄人,别再把你骗了。”

        “谢谢,他不会。”

        看似是关心的话,实则一点都不中听。

        讨了没趣的任哲没有多留,毕竟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在董事长办公室外明目张胆闲聊。

        任哲走后屋里又回归了平静,陆情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干热的风吹进来,和空调的凉气中和在一起。

        还是自然风最好……

        开了一会儿窗户,屋里其他人的气味都被吹走了,只剩下陆情身上的香水味还有桔梗花的香气。

        这两种味道,不论哪一种都能让陆情舒服,后者尤其。

        ……

        之后的几天在各种忙忙碌碌中度过,周鹤人不在北京,但是花每天都送,还不重样。

        夸张的是每天下午丁念念都会过来一次,给她送水果,每一盒都是切好的,完全不重样,搞得陆情见丁念念的时候都不敢抬头,觉得不好意思,但拒绝了几次也没用。

        期间周鹤打过一个电话,发过几次信息,也不提在哪,在干什么。

        周五晚上下班,陆情最后一个离开,因为周末双休,所以大家走得都比较早,即使她最后走的,也不过才七点半。

        走出公司大门,陆情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紧接着她电话就响了。

        “下班了吗?老板娘!”

        是林晓阳的声音,这几天他每天最少给陆情打一个电话,比周鹤那个正牌男友都勤快。

        “下班了。”

        说话的时候陆情就冒出一种预感,但因为对面打着双闪的车她不认识,所以不敢肯定。

        “我和念念请你去周老板家里吃火锅,能赏个脸不?”

        “啊……”

        如果是去吃火锅陆情倒没什么兴趣,但是去周鹤家里,这个就比较好玩了。

        “再不过来我就下车接你去啦?”

        “不用不用,我过去,你车在哪?”

        “你看的那辆就是,打双闪的。”

        果然猜对了。

        陆情快步走过去,看到一辆宾利……

        说实话,她知道周鹤家里条件不错,但具体到什么程度还真不清楚,尤其是这几天,更加懵圈。

        坐到车上,林晓阳说:“念念在家里准备呢,我们现在出发,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如果不堵车的话。”

        不堵车就出鬼了,北京怎么可能不堵车,尤其还是周五。

        陆情心里胡言乱语,嘴上什么都没说,就“嗯”了一声。

        “听歌吗?”,林晓阳问。

        “好啊。”

        陆情望着窗外日渐黄昏的北京城,忽然特别想周鹤,也特别想重返大西北,那里太让她想念了。

        “给你放一首周鹤经常听的曲子吧。”

        林晓阳说完,《卡农》的钢琴曲在车里响起来,清澈而空灵的声音遗世独立,将陆情一身的疲惫都清走了。

        “你是周鹤第一个请回家吃饭的姑娘。”

        “嗯?”

        钢琴曲声音太大,陆情没太听清林晓阳说什么。

        他把音量调小,把话又重复了一遍,陆情这才听清楚。

        “是吗?”

        “当然了,我和念念是周鹤的初中同学,也是从小玩大的好朋友,对了,还有方南,你应该也认识方南吧?”

        提起这个人,陆情笑了笑,“认识。”

        “后来上高中,周鹤就被他爸送去澳洲了,这不才回来两年,弄了个小工作室,我和念念给他打工,说是打工,其实也不分什么老板和员工,赚得比在外面多多了。”

        陆情以笑回应,她对周鹤的生活了解得少之又少,都没法和林晓阳说一块去。

        正因为如此,她心里的不确定情绪越积越多,开始有些质疑这份感情的真实性来。

        太快了可能,从梦境回到现实,总有人不愿醒。

        ……

        半小时后,车子东拐西拐拐进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再出来的时候则是小区院里。

        天还没完全黑透,陆情越看四周越眼熟,后觉这好像是凌总家的小区。

        她来过两次,因为很高档,所以记得比较清楚,这个小区集高层和别墅混合一起,不过别墅相对比较少,三分之二还是高层。

        陆情猜不出周鹤家住在哪一栋,眼前楼层鳞次栉比,灯光密密麻麻,和普通的万家灯火一样。

        “这边,陆情!”

        林晓阳招呼陆情往他那边走  ,大概不到两百米,在一栋别墅门口停下。

        “这是周鹤自己的房子,他没和他爸住一起。”

        站在庭院门口,陆情甚至能闻到小花园里的青草香。

        开锁进屋,林晓阳招呼陆情进去,没等她抬脚的时候念念就从里面跑出来,穿着休闲的短袖短裤,手上戴着塑胶手套。

        “陆情,进来啊!时间正好,我都弄差不多了,进屋咱们就开吃!”

        林晓阳在一旁插话,“不是告诉你,海鲜等我回来我洗嘛,你别割到手。”

        “说了没事就没事。”

        念念身上有种北京女孩儿特有的豪爽,性格大大咧咧,也很好相处,值得一提的是,她和林晓阳好像是互相暗恋的关系,总之很暧昧。

        陆情进屋,刚要换鞋的时候被念念止住了。

        “等下哈,我去给你拿你的鞋,周鹤特意叮嘱我给你新买的。”

        念念小跑回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鞋盒,陆情瞄了一眼上面的牌子,暗暗咬了下嘴唇。

        换好鞋,她随念念往屋里走,边走边四处看。

        周鹤家里装修得很中式,但并不古板,能看出来主人自己的一些独到品味。

        站在客厅,陆情所有的目光都被面前一个巨幅的画吸引去了。

        这幅画从棚顶垂下来,怎么也得有三米长……

        画里有瀑布,有山水,有松柏,有鸟群。

        陆情不懂画,对艺术的描述总是苍白的,所以除了惊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可能是来过这个家的客人在面对这幅画的时候都是同样的表情,所以那二位一点都不意外。

        “陆情,洗手吃饭了。”

        丁念念走过来叫她。

        “嗯,来了。”

        嘴上答应,陆情没有立刻挪步,视线顺着画轴往下,看到最下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像是很多年前的了,因为色彩很淡。

        陆情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看过去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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