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蒋珩之死
“杀姬人，诛叛臣！”
“杀姬人，诛叛臣！”
整个菜市口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现场气氛十分紧张，今日安南府将要处死一个背邦叛国者，姬尤发从那天刚进议事殿，就被早已经埋伏在周围的京校尉一拥而上，抓进了诏狱。
进了诏狱，能活着出来的没几个，至少百年间无一例外。
本来他以为能使出栽赃陷害的人至少有两把刷子，却不料意外从王石那里得知，加害自己的是兵部尚书杜蕾斯，是他上疏新帝，给自己扣下了勾结靖人，欺上瞒下，私吞军饷，消极怠战，而且，明明手上有兵部加急送去的火药粉，却并没有对敌军使用，如今那批战略装备落到了大靖人手里。
而永定城沦陷是姬尤发犯下的最大错误，因为此举让安南府失去了最后一道重要的防线。
姬尤发人在诏狱里，分身乏术，还是有心眼的王石想尽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才得到了探访的机会。
可惜，整个安南府能帮他们的人寥寥无几，单凭王石一人之力是无法解救姬尤发。
新帝忙着炼丹修道，他们完全被拒之门外。
找唯一能与新帝对话的黄知芳？
王石试过了，没用，人压根就没见他！
再次见到姬尤发，已经是在刑场上了。
千人所指之下，姬尤发依旧挺直了脊背，他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那个妹妹！
也不知她在深宫里得知自己今天这般下场会做何感想？
姬氏一族没了，就连他也走了的话，妹妹一个人该如何度过往后的岁月？
老天真是不公！
老天不公！
他也曾于恍惚间问过自己，到底这样的国家值不值得他去拼命？
到底这样愚昧的子民值不值得他豁出性命去守护？
到底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父亲的肯定，还是只为了在母亲的刻意忽略下争一口气？
为了姬氏一族？
还是为了那个从小就只对自己好的妹妹，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
这些其实都不是，是他自己骨子里头，与生俱来的不服输的信念，是那想要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欲望，是醉卧沙场君莫笑随时赴死的决心！
死！有什么可怕的！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姬尤发在这世间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没有人知道，那缕忠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千刀万剐，看着自己最后一片血肉以二十文的价钱卖给了一个卖油的老汉，那个老汉用油腻的双手，揭过那一小片肉，喜滋滋地同旁人炫耀道，“这可是大奸臣姬尤发最后一片血肉，被小老儿以二十文买了回来。家里老婆子老是咳血，我听说，就要以这大奸大恶之人的血肉做药引，方能引出那药性。”
“你这个不算什么，安南府第一大家族你知道吧！就是姬氏一族的死对头，人家足足买了一千多块肉回去，据说家里的仆妇下人，每人都能得到一小块。唉呀！大家士族果然都是大手笔。”
“可不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丫鬟可是很抢手的，不说琴棋书画这些，光是待人接物就比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姐大气得多！”
“也是，也是。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听说兵部尚书杜大人亲自担任安南防卫官，看来是要和大靖人决战到底了。”
“说到杜大人，他还真是义薄云天！听说了没，杜大人可是立下了军令状！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啊……誓与安南府共进退！杜大人真是精忠报国！”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散去，这一缕忠魂也随之越飘越远，飘啊飘，等他回过神来，安南府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所不熟悉的环境，陌生的营帐，陌生的奇装异服，他一阵头痛，这到底是哪儿？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
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啊！
他可是亲眼见到自己被凌迟，已经被千刀万剐了的，而且血肉筋骨被人以钱交易，早就分食而光了。
这时围在他周遭的将领纷纷喜极而泣，“将军，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姬尤发晃了晃神志仍然不太清楚的脑袋，“我这是怎么了？”
“将军，您烧了一天一夜，军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体温降下来，属下都很着急！”
“我发烧了？”姬尤发不敢置信，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是烧糊涂了？
可为何他像是真的活了一世？临死前的煎熬痛苦也是身临其境？
“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哪一年？”
众将面面相觑，莫不是将军真把脑袋烧坏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人赶紧上前为姬尤发解惑，“禀将军，这里是朱仙镇，绍兴十年九月十五。”
朱仙镇？
“我又是谁？”
众将一惊，“将军，您……”
“我问你，我是谁？”
“大宋抗金将领，岳飞！”
一个新的史诗故事就此展开了，到底最后姬尤发怎么样了，程七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此时接到了封庆传递来的消息，一个将令他为之痛楚一生的噩耗。
蒋珩死了！
不治身亡。云松已经连夜把蒋珩尸身运回京都。消息也早就传回去了。
蒋珩死了？
因为那两支箭！
如果不是因为那两支毒箭，不，不对，他当时就在那附近，离蒋珩的位置有些距离，怎么会刚好射中蒋珩，除非，他是急匆过来的时候用肩膀卸掉了弩箭大部分的冲击力。
而他刚好是在自己背后几步处中的箭。当时自己是有听到箭矢噗嗤一声扎入血肉的声音，这才回头的。
伤的是他的左肩！
按照当时的方位来看，那箭矢的方向对准的是自己的后心！
是自己的后心！
是自己！
竟然是为了救自己。
可若不是自己擅自出兵应战，这一切断然不会发生，若不是自己沉不住气，没有把先前蒋珩叮嘱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切都太迟了。
人死不能复生。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不能做。就连见蒋珩最后一面都做不到。
他还有重要的事没完成，没拿下安南，没拿下吴地。
他要完成蒋珩没来得及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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