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后来栾玉又跟着刘指到了现在的《断刀奇缘》剧组，因为该剧组打从没开机之前就各种闹腾，所以上下口风并不严，渐渐就有人打听到，说其实栾玉并没有跟刘指签订团队合同，两人只是最基本的同事合作关系；而且她的工钱也还是原先那个档位，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提升……

　　况且这个剧组一众主演都不是省油的灯，相传内部氛围十分尴尬，众人便都又开始活动心思，琢磨是不是能把栾玉挖过来。

　　于是今天栾玉跟大家一进门，里面几个熟人就笑着招呼道：“小玉啊，来我们这边吃啦。”

　　或者干脆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来，过来我们请客，完了之后也干脆跟我们一起干吧！”

　　又有人说刘指，说：“你这个前辈当的可不地道，人家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你不说给整点好吃的吧，也别整天带着人家过来吃猪头肉啊！弄点儿什么沙西米啊，牛排啥的多洋气。”

　　然后旁边就会有人马上接上说，“别开玩笑啦，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现在才挣几个钱啊，都不够一顿吃的。”

　　于是一众人便开始心照不宣的大肆讨论行业内部薪酬，部分人干脆立刻见缝插针道，“我就说小玉你干脆过来跟我们一起工作嘛，保证既舒心又有钱赚！我现在就能给你开到1天1000块，什么沙西米啊牛排的吃不起？”

　　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一番，就见刘指的脸色已经十分尴尬，栾玉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打哈哈：“多谢啦，不过我觉得这杀猪菜就挺好，那些洋玩意儿未必吃得惯。”

　　刚说话那人又一本正经道：“这话说的不对了嘛，年轻人就要多尝试新鲜的食物，多吃几次说不定就爱上了嘛！”

　　刘指一次次的憋气，觉得这群人明枪暗箭的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谁说武夫心眼子少来着？那都是没使出来！

　　只是栾玉和刘指不正面回应，不代表别人心里就不想。尤其是早就有心挖墙脚的那几个，很清楚栾玉现在的报酬已经远远不足以支付她眼下的工作强度和工作难度。旁的不说，这才开工不到半个月，白嫩嫩的小姑娘就给晒得爆皮了，真是连点好的防晒品都不给买！谁家的姑娘忍心这么糟蹋，偏他们就心安理得，连点工钱都不舍得给人家涨。

　　一个演员动不动一集几十、上百万，他们这些武师豁出命去拼几个月也就十万八万的，饶是给她涨了，才多掏几个钱？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你既不舍得草料，又想出活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要钱吗？

　　刘指和剧组想要长期维持这种合作关系，就必须给予栾玉更加合适的待遇，不然这俩人早晚有一天得掰！

　　而掰的那一天，就是他们下手的时候！

　　外面的人说的次数一多，刘指也不好意思继续装傻，找了个机会就跟栾玉说道：“咳咳，那个小玉啊，关于你工资的事儿……”

　　栾玉瞅了他一眼，见他满脸苦逼，就笑道：“刘哥，您也甭太往心里去，我知道您也为难。”

　　刘指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可太特么的难了！

　　关键是发工资这事儿他管不着啊，那是剧组财务那边掏钱！

　　真要能做的了主，他早就带头让武术组的兄弟们一天一万了。

　　原先在《潜缘》那块的时候，制片主任他们人都很不错，说话办事有商有量的，所以当初栾玉去面试的时候，刘指自己就敢先拍板决定。可这会儿不一样了啊。

　　倒不是说这个制片主任不好——真不好的话也不至于现在给一个程思雅折腾得跟鬼似的，而是整个剧组的走向就不对。

　　从导演到演员，再到下面打杂的，这才开机几天呐，就都没了干劲，得过且过，好像早已经做好了随时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要搁在之前的剧组，还用等到外人催么，刘指早就先申请给栾玉涨工资了，可现在他不敢开口，是真不敢开口，怕添乱。

　　谁都能看出来导演和制片主任那边都憋着一股火，他们不敢对几个主演发，可却敢对下面的员工发！谁要是这么不开眼的撞上去，一个不小心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想到这里，刘指也是满腹牢骚，只是不方便说，可瞧着栾玉的情况，确实也很委屈。

　　剧组整个武术组六个人，其中五个大男人，就栾玉一个女的，他们五个人分男演员的戏，而栾玉一个人就要扛女一女二甚至是女三号的戏！有时候威亚一吊就是一整天，勒的饭都吃不下，她的压力比谁都大，可拿的钱却比谁都少。

　　瞎子都觉得刺眼，也难怪外面的同行们挤兑他。

　　刘指蹲在马路牙子上狠狠抽了一整包烟，又搓了半天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必须得办，难也得办。

　　锦上添花谁不会，雪中送炭才可贵！

　　亏自己还一直想着彻底将栾玉拉入伙，眼下不正是展现诚意的好机会么，要是遇上这么点儿事儿就怂了，以后双方难免会生出隔阂。

　　想明白之后，刘指倒也不拖拉，第二天就去找了制片主任。

　　对方一听又是要往外掏钱的事儿，眉头先就皱起来了，只是到底没有一口回绝，说要好好考虑一下。

　　没办法，对武侠片剧组而言，演员们是大祖宗，这些武术组的师傅们就是小祖宗，也轻易开罪不起。物以稀为贵，哪个剧组里要是有个常驻武术组，感觉出身都高贵了似的。

　　假如今天是栾玉自己来找他，那么没的说，基本没戏；可来的是武术指导，头儿，这就得掂量一下了，因为一旦闹僵了，武术指导直接带着自己的班子撂挑子走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他娘的，合着一个个儿的都是祖宗，就他们这些人是孙子！

　　制片主任那边墨迹了几天，摆足了谱儿，刘指不甘心的又追着问了几遍，这才给了答复：

　　涨钱，而且意外的还不少，一下子从全组垫底涨到了倒数第二的一天一千，真是可喜可贺。

　　栾玉也十分惊喜，当天还请大家搓了一顿，又象征性的包了个红包回报给制片主任，于是这两天又白干了。

　　饭桌上，武术组一群人也是感慨，说他们这些卖命的人赚钱真是不容易。

　　饭后刘指也各种摇头叹气，说：“多了三百，听着不少，可咱们撑死了也就再待三个月，剧组多花两万来块钱罢了，这么点儿钱，没准还不够人家出去搓一顿，可咱们却得赔笑讨……”

　　两万多不到三万块钱，搁到片场确实连个水泡儿都打不起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负责采购盒饭的那伙人少贪一点儿，随便省出一抿子来都不知道有几个两万多！

　　知道栾玉涨工资之后，王涛也跟着松口气，点头，“刘指这人还挺仗义的，你现在就能把工钱涨上去，就算日后跳槽，起/点也能高一些。”

　　栾玉嗯了声。

　　剧组眼前情况特殊，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事能忍则忍了，刘指之前不愿意主动替自己出头也情有可原。

　　说到底，他们目前也不过是搭伙的关系，自己没拜山头，人家自然也没有照顾的义务。不出头正常，可现在明知有风险还帮忙，那就是情分，自己得记着。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天气稍稍凉快点了，程思雅那边联系人到剧组采访。说是面向整个剧组的，可因为人是富二代安排的，所以还是以她为主，男一女一都很自觉的往一边去。

　　可巧那天栾玉要替她拍一场骑马戏，难度很高的那种，需要人在马背上腾空而起，躲避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又因为导演想要个比较震撼的全景，所以用的也是真马，后半段还必须要高空螺旋转着下降，在马背上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来……

　　栾玉看了动作要求就忍不住吐槽，这特么的一看就是瞎扯淡！导演明显是气的把颅骨里的脑子都抓出去丢了。

　　躲避暗算什么的你倒是真躲啊，原地跳起来高高的站在马背上，还嫌弃埋伏的人不好瞄准，所以特地出来亮相当靶子是吧？

　　吐槽归吐槽，可导演就是鬼迷心窍了想这么拍，刘指都不好说什么，她就更不方便开口了。

　　得了，拍就拍吧，合着不是自己丢人，谁怕谁？

　　栾玉正在马背上翻来覆去的找感觉呢，那边程思雅就跟来采访的媒体接头，叽叽呱呱的说上了。

　　这可不是平时黑脸耍大牌的时候了，面对镜头，她是要多和气有多和气，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被特意放进来探班的粉丝和少数几个不明真相的采访团队成员纷纷赞不绝口，觉得这位女演员人还是很好的。

　　因为拍的是武侠片，难度很大，媒体那边就要求拍摄一下程思雅的工作镜头，方便他们后期宣传的时候打敬业牌。

　　这家媒体的格调很高，一般二线以下的艺人都是鸟都不鸟的，是程思雅亲自求了富二代，然后富二代又扯了亲爹的虎皮才搭上线，好歹有了这次的活动。

　　要不怎么说什么等级的艺人对应什么等级的媒体，如果自己层次不够非要往上爬，早晚得吃亏呢。程思雅虽然对这家媒体早就心生向往，可毕竟不是她轻易能够接触的，对具体运作模式并不十分清楚，就以为不过拍几张照片、几段视频，做做样子就完了，没想到人家开工就是一天！全程跟拍！要一整天的素材才能剪出来最后那么几分钟，怪不得是远近闻名的高质量。

　　程思雅正装模作样的拿着剧本狂背呢，一听他们竟然还要拍摄正式的工作场景就有点懵了，这还没完？

　　之前也没听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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