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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时雨生息


  睡中濡湿,雨声潺潺,夜梦因此而醒,我抬头看见天幕未开,月华氤氲,浮云露水,绸缪春雨,浸湿葛棚,便再也睡不下去,只好起身去屋檐下避雨。

  阴雨天不宜访友,我有些沮丧地趴在阶上阴干湿润的毛发,想起与刘君扬偶遇机会就这样化为乌有,不由得长叹一声,心想着,或许我今日该在画廊听雨,随漏感怀,哀思念念不忘,体会“爱而不得”之苦。

  就这样,随着我的哀伤,悲雨疏疏密密地下着。

  愁云中东方微明,我偎卧门侧养神,天亮不久,师父屋中传出动静,少顷,门扉向外推开,芷鉴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地取来发冠,临轩梳整起来,他转头时看见我卧在门外避雨,略笑了一下。仍是不急不缓地在屋中收拾着行装。

  我看着他打理颈发鬓角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忽觉得这细密春雨也下得更为精致了,当他神采奕奕地走出来时,似乎每一粒雨滴都在闪闪发光。

  芷鉴手里拿着一把淡彩绸伞,向外撑放开来,那伞面上画着翠松青黛,山水写意,笔韵在圆盖中绵延不绝,绘成幅世外桃源的景象,倒像是他朝服上仙鹤的居处。

  他把伞停稳在栏杆上,然后将我抱起,用一手横在我胸前搂着,另一只手取了伞便向伏鹿坪外走去了。

  我被他架得很不舒服,扑朔抖腿,但他似乎不愿让我沾湿了脚一样,始终不让我下地,直到走入了殿台,他才把我放到洁净长廊上。并对迎过来的几个侍从吩咐道:“我此刻要去掬泉院,你找个篮子将它装好随我同行。”

  那人低头看了我的身量,少顷过后,便寻来个阔约一尺半的藤篮,放在地上吆我进去。

  我见这篓子编织缜密,根根细藤皆泛油光,也是难得的座驾,于是便如登轿般优雅地迈开爪子,埋首塌肩躲过提环躺了进去。

  芷鉴已在随从的簇拥下向烟雨深处走去,我的轿夫赶紧撑起雨伞,提着藤篮疾步跟上。

  水云之下,行人渺渺,我在伞荫里凭篮远眺。

  这个视野,比在地上行走好了很多,望着延伸而下的台阶,我这才第一次看见宫中奉常殿外的景象。尽管绯雨有些碍眼,但楼宇殿院却它被洗得更加干净。

  我似乎听见远处雨滴打落在瓦垄缝隙间的声音,它们沿着覆顶的鳞披,从高悬的屋檐伶仃而下,一路映着天光的清亮,华盖的光辉,从丹翠中一晃而过,最后落入铺满宫阙的青石地中。

  我伸出舌头,想舔舔这无根之水的味道,但那人举着的伞盖滴水未漏,我只能从氤氲中闻到涔云飘过的气息,抬起头,只见几十根根均匀的扇骨托着一面被雨润湿的素锻,在天穹下透着灰光。

  尽管那空明的光彩会让我产生无尽的幻想,但在这紧要关头,却不能望着它傻傻发呆……

  我锐利着目光,转头放眼远望,四下搜寻着刘君扬的身影,此时,宫中之人皆负伞而行,伞盖阔大,有些碍眼,但我看着那些慌张而瑟缩身影,心想我要找的人,他那轩昂神情和爽飒风姿。怎会因此不能分辨……

  过了些时,我期待的事情依旧没有发生,这平凡的路途只不过将我们引入到了环昱宫幽僻的居处。

  我侧身相望,看见门上横着“掬泉院”三个纂字。猜想这便是阐史官住所。

  仆从向门童报了国相爷到访,立刻便出来几个人将我们迎入院中。

  随人引路,渐入佳境,掬泉院真可谓是集慧心而成。

  院中不知从何处引来一泓清流,绕树抱石,曲径回旋,此时雨落池塘,水面涟纹跌宕,碧波细浪相叠,及至湮没桥底,人行之处,幽径蜿蜒,景致随步渐转,阶旁翠叶落英,偶得蛙虫鸣叫,其声清远,散散满院。

  人若悠游此中,沉静性情,灵敏心思,真是个浮生偷闲的好去处。

  正在我游意时,正宅中缓缓走出一个素袍白叟,站立檐下,对着芷鉴拱手相迎。

  “叶大人快快请进。”

  芷鉴见此人出来,忙地快步过去,急急说道:“阐大人快回屋中,雨中露寒,不宜站立。”

  他走上台阶拥着老人回屋。

  我们停在屋外,片刻过后,二人寒暄过了,芷鉴方才出来,从仆从手上把我接过,叫他们各自寻处避雨。

  “阐大人,看看这是什么。”芷鉴说着,把篮子放在墙边,将我抱到老者跟前,欢喜笑道。

  白发老者眯眼朝我一看,温和的脸上霎时生出惊喜,用有些颤抖的手将接过来抱到膝头上,挠我脖子欢喜道:“好久没见过狐狸了,可有喜欢吃的东西啊。”

  “骨头骨头!”我吐出舌头哈呲哈呲地答道。

  芷鉴装作不知,和言向老者回道:“他不挑食,随便喂些杂物就可以了。”

  我抿嘴睥睨他一眼。毫无半分萌态。

  阐史官听了便吩咐仆人去拿狗头枣过来。并指明要拿最大的。

  芷鉴瞅我笑了一眼,又和老者聊起来。

  “方才看您老书案上展着一宗册子,可又是在补注什么?”

  阐史官霍然一笑,道回:“这不恰逢甘霖,我正在写那《时雨记》不觉你已到来,方才搁下了笔。”

  “呵呵。”芷鉴亦然笑道:“阐大人此番取材甚好,想你曾为那饲宠而攥的《相息记》,因宫中的禁宠令,也就止在千字了,可惜那生死无常之事,不比这天雨濡物取之不尽。”

  “哈哈!这倒也是。”老者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这时,取枣的人回来了,放了满满一盘大红枣在桌子上,这可大的枣,真是个个赛狗头。我一见,舌头又脱落出来了,老者拈起一个放在我嘴边,我卷舌含进嘴里。巴望着阐史官那有些浮肿的手赶紧再取一个过来。

  只听我头上苍老的声音继续和芷鉴聊着:“老夫年迈体衰,身无悦意,终须移情旁物,方才不觉困顿。”

  芷鉴闻言脸上显出须臾哀淡,回话时却含笑关怀:“移情外物也不失为一剂灵药,但却也不能因此疏误了身体,我院中百草近日正蓄灵粹,等到取用时必然为您呈上菁华。”

  “唉!不必不必。”阐大人连连摆手,“顽疾何须添虑,你平日操劳甚繁,不肖再为此费心。”说着,他低头看了我一看,见我枣子吃完,又选了个大的喂我。

  “听闻宫中近日回来好些人,可有甚新鲜事迹?”阐大人问道。

  “是有一些!”芷鉴答应道:“北野漕渠袁车城段收了工,各执事先后来表,请旨下着。博考西北商道的队伍也回归京中,想是近日该到您府中来呈交文献。另有行军总督刘君扬前些日子向圣上表告各地军情局势,因他镇守北野有功,圣上差我以“征坚品”为他在奉常殿中封功赐赏。”

  我听到刘君扬的名字,霎时抬头立耳,芷鉴觉察,惊异地看了过来,我忙又低下头继续嗦着枣核。心念全在双耳之中。

  阐大人仔细听完,末了回道:“修筑漕渠是一长计,圣上当有计划,西北道为流散者杂居处,不知此番勘察又有何回报,而刘将军所镇守之北野,外望皆是披坚执锐之国,向来是祸端连起之地,设关之后,守兵屡易其主,直到这位刘将军去了,终见得来犯之人少了些。可见少年将军,不容小觑啊。”

  我听到刘君扬这么厉害,心中连连拍爪喝彩。

  连芷鉴都如此回说:“阐大人所言极是,我与刘君扬相交许久,尚不说他军□□绩,单讲他前日来我殿中领赏,少年人能在浩繁仪典中端坐如钟,且言谈举止极为恭谨,竟不觉为常食戾气之人。这般文武修养,实属罕见。”

  阐大人道:“刘将军家世深厚,中有数代皆是官宦,他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想是家风薰习之用。”

  我听闻刘君扬如此如此,惊喜称奇,心赞到庄赋真是好造化。想是他前世善待于我,才有了今生的福报。忍不住尾巴都摇起来了。

  芷鉴闻言,点头表示认同。但不再说将军伟业,却是谈起了另一桩事:“我见朝中得了人才,心中虽喜,但隐忧处却仍不能罢。”

  阐大人忙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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