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十七章第七节

　　“哎……你好，散步啊”梦晓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从胡同里的黑影中探出头来，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你了，还好吧”

　　“啊？挺…挺…挺好的……”孔灵被梦晓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急忙止住了脚步，看着不远处嘴里叼着香烟的梦晓，有些紧张的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事，就是想见你了，所以我经常会来这里，但总是见不到你……”梦晓的口气似乎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轻轻的弹了弹烟灰，小声说道：“我……觉得你一直在故意躲着我啊？”

　　“倒也不是躲着你……只是……只是最近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了，就要考试了，所以……”孔灵在头脑里快速的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回答梦晓的问题，她知道，就是傻子也可以感受到自己近期的冷淡，她将身体靠在胡同的墙壁上，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其实，其实……其实我觉得吧……”

　　梦晓听得出孔灵语气里的迟疑与犹豫，虽然自己不是情场上的老手，但是，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磨练，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孔灵对于自己态度上的转变，是那样明显那样冷淡。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心里已经告诉了自己无数次，就算是与孔灵分开，也绝对不会做一个拿得起放不下死缠烂打的男人。于是梦晓没有等孔灵把话说完，直接抢过了话茬继续的说道：“其实，我们应该分开了是吧？你不用那么为难，直接说就可以了。”

　　梦晓所表现出来的平静完全出乎孔灵的预料，她试图看清楚梦晓此时此刻的表情，但是梦晓却始终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似乎是在有意回避着自己的目光一样。“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

　　“呵呵……因为年龄是吧？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理由!”梦晓在阴影里发出了几声干干的笑声，这笑声似乎是早有准备的平静，又似乎是在嘲笑着自己的幼稚。他依然躲在阴影里，用平静的口吻继续说道：“如果年龄是问题，那么，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不懂你们这些大孩子是怎么看待所谓的感情的？是不是跟美国电影里演的那样，看一眼就会喜欢？喜欢了就会接吻？然后就可以上床？上了床第二天早上吃顿早餐，再然后就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分开？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当然不是！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孔灵向前迈进了一步，这样自己就可以看清楚身处阴影中的梦晓，这才发现梦晓的平静竟然也是伪装出来的坚强，因为他的双眼里泛着摇动的泪光。“我是喜欢你，但这是一种根本无法实现的感情，所以，我必须将这种喜欢停滞下来，换句话说你和我之间只能够将这种关系斩断，而永远也无法将喜欢孵化成爱情！我们之间的差别绝不仅仅是年龄上的差距，还有出身与未来的走向都大不相同！你懂吗？我根本无法保证未来你我之间的关系是否是牢不可摧的关系，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

　　梦晓终于走出了胡同里的阴影，他站直了身体，用饱含泪水的双眼紧紧盯着孔灵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被点燃，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口气，冷冷的说道：“你不用像写散文一般的阐述你想分开的理由，我只是想告诉你，女人的第一次很宝贵，男人的第一次也绝不卑贱，我以为你是我的爱情，至少你会教我如何去理解爱情，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你要的爱情根本就不在人间，你要的只是一种像合同一般的契约关系，爱情当然需要保障，但不是要用世俗的观念来形成一种制约关系，爱情是因爱而存在而不是因为保证而永恒，所以你选择放弃我会照单全收，但是你确实让我特别失望！”

　　“是吗？那你……那你就失望吧！”孔灵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话居然出自一个少年之口，她不知道是什么使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如此的成熟且有见地，她望着梦晓那年轻的脸庞，她看到有两行泪痕挂在那里，有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停留在腮边，反射着胡同里微弱的亮光。

　　梦晓用脚尖踢开了自行车支在地面上的支架，一偏腿坐在了自行车的车座上，他没有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一旁的孔灵，平静的说道：“好吧，就在这里分手吧！失望就失望吧，总还是会有希望的！”

　　孔灵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梦晓的胳膊，用充满无奈且有些愧疚的眼神望着他的双眼，略有哽咽的说道：“梦晓！你！不要……不要恨我好吗？”

　　“好，不恨！你以后就是孔刚的姐姐，见了面我们还是姐弟相称吧!”梦晓用力甩开了孔灵的手，从牙缝里强挤出了一丝平静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是尽量不要再见了！叫你姐姐我会觉得尴尬的。再见!”

　　孔灵将身影隐于梦晓刚刚离开的阴影之中，似乎那里还残留着梦晓身上的气息，她将身体重重的靠在了略显潮湿的墙面上，尽量缓解着内心的烦躁情绪，虽然自己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但是看到梦晓头也不回的离开时，自己的鼻子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酸，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因为她心里知道，此时的悲伤已经再无任何的意义，而且这本就是自己的选择，如果悲伤的结局是注定的事情，那么，自己情愿这样的悲伤早一点降临，也早一点结束。孔灵躲在阴影里看着梦晓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胡同的尽头，他没有回头，竟然连一点点起码的迟疑或是停顿都没有，就那样走了，而且走得潇潇洒洒义无反顾。

　　此刻的孔灵不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让她不禁庆幸这样的结局，首先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如释重负一般的感觉好轻松，另外看着梦晓的背影她断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或许自己才是那个最幸运的人吧！如果今天的一切发生于十年或是十五年以后甚至更长的时间，相信梦晓依然可以这样潇洒这样义无反顾的绝尘而去，到那时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感受呢？或许，只有无尽的懊悔与眼泪了吧？

　　孔灵走出了阴影，她将双手交叉于自己的身后，故作轻松的在胡同中跳跃而行，说来很奇怪，尽管自己的心里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的难过，但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愉悦感，毕竟已经解决了一个难题。而且是完全出乎自己之前的预料，她没有想到，梦晓竟然会如此的拿得起也放得下，自己甚至在心里质疑，这到底是不是梦晓的初恋？但是有一点自己是确信无疑的，那一晚绝对是梦晓的初夜。

　　孔灵向家的方向缓缓而行，她根本无法对此时自己的心境做以准确的形容。是轻松？但是心头却不时感到了一点点的酸楚，是沉重？可是却有着一种被解放后的释然，或许这一切只能算是一种人生必须经历的矛盾吧？孔灵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明天或许就全部释怀了，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明天会更好》……突然，孔灵停住了脚步，楞楞的看着站在胡同中央的一个身影，那是二龙……

　　“你怎么在这呢？”孔灵的眼神里闪烁着些许的慌张，用极为诧异的口吻说道：“你是在这里等我吗？还是在监视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监视你呢？我只是……”二龙指了指身后的公共厕所，有些局促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偶然听到你们的谈话。”

　　孔灵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有些慌张的二龙。二龙从小就不会撒谎，尤其是在自己面前，一旦二龙撒谎自己就可以很容易的识破，因为那时的二龙总是会显得很紧张、局促不安，而且前言不搭后语……二龙家的旁边就是一个公共厕所，他根本没有必要跑出将近五百米到这里来上厕所，想到这里，孔灵不觉感到了一阵紧张，她不知道二龙是为了等自己？还是跟梦晓约好了故意在这里跟自己做一个了断？若真的是后者，那自己岂不是陷入了一种难堪的境遇之中？

　　二龙看孔灵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自己的解释显得幼稚可笑？还是自己的回答已经惹怒了对面的孔灵？他急忙做着详尽的解释：“真的……我就是来……上个厕所……真的！真的！我绝没有监视你啊！”

　　“是吗？其实，即便监视我也没有什么……”孔灵的回答倒显得非常的平静，她将目光从二龙的脸上移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慢慢悠悠的将烟点燃，像是心不在焉的说道：“该听到的你都听到了，也不用我再解释了吧？其实，我本来想等到高考结束以后再找你谈……”

　　“不用再谈了！我都知道了！”二龙没有等孔灵把话讲完，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孔灵的话，脸上带着故作轻松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复习功课吧？！”

　　孔灵将眉头微微一簇，她完全没有听懂二龙话里的含义。孔灵用略显迟疑地口气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其实我和你之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把你当作青梅竹马的对象，你根本就不属于这个胡同，在你看来大杂院只不过是个鸡窝，而你是一只凤凰。所以，我压根就不配你，只不过是瘌□□想吃天鹅肉罢了，啊不！应该是癞□□想吃凤凰肉。”二龙从裤子口袋里也掏出了一根烟，但是他并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孔下轻轻的闻着那烟草散发出来的浓烈的味道。二龙的脸上带着极其无奈的表情，像是自嘲自讽的摇着头，继续说道：“你从小就学习好，注定会是我们这条胡同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而我呢？从小就是一个废物点心，除了会打架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什么也没有，在你的眼里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个玩闹就是个混混！所以，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能跟我好上这几个月我早就应该知足了！我还知道，你压根就不想留在这胡同里，你想住有暖气不用生火的楼房，你也不想天天的在公共厕所里排队上厕所，你觉得那些住在部队大院或是机关大院里的子弟，就是比我们胡同里长大的孩子素质高，你觉得人应该往高处走，所以你觉得楼房就是会比大杂院要好！对吧？我觉得我了解你的应该算是很全面了，正因为如此请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难而退了，还在这自作多情的瞎等……呵呵……想想就觉得可笑！”

　　孔灵的心感觉被谁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很用力，饱满且平滑的心脏瞬间变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二龙的话就像是无数根钢针，不断的刺向自己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很痛而且难以逃避。孔灵从来不曾想到，二龙竟会如此深入的了解自己的想法，原本自己一直认为二龙不过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顽主，在自己看来，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根本不可能将一件事或是一个人分析得如此透彻明了。但是，今天二龙的这一席话，不得不使自己要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顽主，二龙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消极，但是却将自己埋在心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全部的倒了出来。孔灵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谈话，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只是徒劳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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