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八章第五节

　　经过几天的治疗，于强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以前的血色，他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上裹着一圈绷带，腰间也缠着很多层纱布绷带，腰间向下垂着一根导尿管，右手上插着一根输液管，看到刘卫军和梦晓，他用左手拍了拍身旁空着的地方，声音很微弱似乎很虚弱没有一丝力气。“你们来了，快点坐。”

　　重症监护病房里的空间很小，除了一张床和堆在一旁的各种监测设备，几乎已经没有站着的地方了。楚娜娜拽了一下刘卫军的衣角小声说道：“这里太挤了，留一个人在这儿，你跟我出来吧？”

　　“好吧！”刘卫军没有任何反驳欲望，跟着楚娜娜离开了监护病房，其实这也随了刘卫军的心意，正好有机会跟心爱的女孩单独相处。

　　病房里只剩下了梦晓和于强两个人，梦晓坐到了于强的病床旁，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哥们，好点了没？伤口还疼不疼？”

　　“怎么不疼呢？越到晚上越他妈的疼呀！”于强脸上是无尽的痛楚表情，他用左手指了指头上以及腹部的绷带说道：“这帮王八蛋下手也他妈的太狠了，你说就为一件大衣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儿啊！”

　　梦晓略显同情的点头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算了，不用了，咱们不是这伙人的对手啊！这帮人根本就没有人性，就算我们人多势众胜了一时，到后来这帮孙子会更变本加厉的报复我们！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就算我们敢跟他们打，但也下不去狠手，我们只是想不受别人欺负，可是我们当不成杀人犯呢！”出于礼貌于强勉强的微笑着，有气无力的说道：“再说，我听说连警察都找不到他们，你们到哪儿去找他们呢？”

　　“那不行，警察找不到那是警察无能，我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梦晓坚定的看着于强说道：“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都是人，都是两个肩膀上扛一个脑袋，他们能做到的我们同样可以，再说了，我一直怀疑伤你的人应该不是那个叫陈二龙的，你跟我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儿？我觉得警察跟我们的人一直就没找对人。”

　　“那个人说他就是陈二龙！他戴着一顶灰色的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跟眉毛一般齐，嘴上还戴着一个口罩，除了那双眼睛基本什么也看不清楚！”于强将身体完全靠在了床头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似乎是在记忆深处挖掘着那挥之不去的影像。“那个人很健壮，双臂的力气很大，他攥着我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那人话也不多，从一开始到最后总共说了不到两句话，但是那个人下手非常快，我们就算要拿刀捅人也要犹豫一下吧，或者想好了找个不至于要命的地方下刀。那个人不一样，根本就没有迟疑地过程，拔刀就捅，而且是直奔肚子啊！好像跟我有多大仇似的。现在想想我还心有余悸呢！”

　　梦晓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种恐惧，听着于强的叙述，自己仿佛已经置身于当时的现场，但是在自己的想象中，始终无法将于强口中的那个人与二龙扯上联系。二龙出手很快，但不是上来就用刀，而且二龙那伙人大多数还是用语言上的威胁更多一些：“他们一共几个人？”

　　“五个！但是其他的人都是在一边看着！”于强继续回忆着：“他们好像也不是特别的熟悉，另外四个人好像是一伙人，我隐约听到有人喊另一个人叫什么狼哥还是什么哥的？”

　　“哦？”梦晓微微簇了一下眉头，他知道二龙那伙人只有四个人，并不是于强说的五个人，而且除了二龙这个龙哥之外绝对再没有其他什么哥的存在了。“那，那个人是先捅了你然后再抢了那件大衣？还是先抢了大衣呢？”

　　于强低着头犹豫不决的说道：“其实，我当时就怂了！我们一共才俩人，还他妈的跑了一个，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呀立马把大衣脱下来给那人就没事儿了吧，可谁知道那孙子拿了大衣还是他妈的没放过我！真操蛋！”

　　梦晓断定那个人绝对不是二龙，如果说于强反抗或是还手，二龙或许会拔刀相向，但是二龙那伙人的目的就是部队院子弟身上的军装而已，于强已经把那件将呢大衣给他了，还要再连捅六刀，这绝对不是二龙的为人。但是，会是谁呢？还有什么人对于大院子弟会有这么深的仇恨呢？梦晓知道，于强当时一定很害怕也非常无助，这事儿换成谁，也是难以抗拒那种恐惧感的。他轻轻的拍了拍于强的左手，低声问道：“挨了六刀，什么感觉？”

　　“还感觉呢！其实当时都没什么感觉了，说实话真没觉得疼！就是一冷一热一冷一热连续六次，衣服上热乎乎黏糊糊的全是血，再后来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模糊……”于强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讲述着别人的经历一般，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最后，我就倒在地上了，我看到肉乎乎白哗哗的肠子流了出来，才知道自己一定是伤的很重！原来以为被刀子捅下去一定是很疼很痛苦的事情，那天以后我才明白，其实那个过程很短暂，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血流的速度很快，一会工夫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身体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再后来我就彻底晕菜了。只是依稀记得那个人抱着我的大衣临走时，冲我说道：一群没用的羊羔子，记着啊！老子叫陈二龙，不服气随时来找我!”

　　梦晓默默的点了点头，无论这个人是不是陈二龙，自己都一定要找到他，不仅仅是要为于强报仇，更要为所有的部队院子弟证实一件事情，到底部队院子弟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自己回忆起入中学第一天遭遇陈二龙的每一个片段，现在想想还跟刚刚发生过的一样历历在目呢。这不仅仅是要讨回公道那么简单，更是一场有关于部队院子弟尊严的争斗，也是做为一个男人必须要维护的尊严。但是，梦晓同时还发现了一个细节，二龙以往从来称呼自己都是为“爷”，而非是老子怎么样的。这么多的疑点堆积在眼前，梦晓断定一定还有其他的人，在打着陈二龙的旗号为非作歹，可是目的何在呢？这样梦晓很头疼。

　　“你好好养伤，我跟刘卫军都商量好了，这个寒假一定要挖出伤你的这个人来!”梦晓站起身来坚定的看着于强说道：“绝不能让这种人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再伤害我们这些部队院子弟了！”

　　“算了！咱斗不过他们！咱们没有他们那么心狠手辣！也不会做事那么没有底线！”于强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再说了，下学期我可能要转学了。我爸妈让我到青岛上学去，说是北京这边我姥爷年纪大了，照顾不好我！所以，还是算了吧！没必要让兄弟们再有人受我这样的罪了!我这次是侥幸，万一下回谁赶上了再没我这么好的运气了呢？别去追查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非要把事情扩大呢，再说了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是不是？”

　　“难道就任凭他们骑在我们的头上吗？骑在头上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拉屎，拉屎也就算了，还让我们吃了不成吗？”梦晓越说越激动，完全忽略了自己现在的时间、地点。他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着，怒火在双眼里不断的向外喷发着。“我们部队院子弟不是怂，更不是怕他们，不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么点事儿嘛，你说都是人谁也不是三头六臂谁也不是孙悟空，既然大家都是凡人都吃五谷杂粮谁还能怕谁啊？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他妈的谁怕谁啊？！这回他捅你六刀，下回我们捅他十六刀不解气的话捅他六十刀，我就不信了咱倒要看看谁他妈的更狠！做为军人的后代咱可是继承了军人优良的传统和高贵的基因，咱可真不能一次就被他们唬住。”

　　其实于强住的这间重症监护室是一大间分隔出来的一小间，隔壁还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心脏病重症患者，听到梦晓斗志激昂的演说，身上插着好多仪器上的线头，手上拄着输液用的支架，颤巍巍的来到了于强的病房里，于强躺在床上看到那个老人走了进来，一个劲的给梦晓打着手势，希望梦晓可以小一点声音。梦晓依然义愤填膺的看着于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站着的老人。他指着于强说道：“你不用比比划划的，我就是要说，你说我们部队院子弟怎么了？我们住楼房怎么了？我们有煤气做饭有集中供暖怎么了？我们从小就上幼儿园出门就是小学校又怎么了？我们住在部队大院里不行啊？我们的军装不用买就是到日子去领了又怎么了？院外的那帮胡同串子看着我们眼晕那是他们生错了地方，哦这也怪我们啊，那怎么着看着眼红就可以爆打我们直接抢我们吗？操！他们也不想想我们的爹妈我们的爷爷奶奶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青春付出了多少生命？哦现在觉得不平衡了，早干嘛去了！？他们爹妈要是早有这觉悟也去参加革命或者是爷爷奶奶也参加八路军打日本鬼子，他们现在不也住在部队大院里了吗？原来怕他们是因为我们没有适应院外的世界，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长大了，我们已经适应了这个社会，可真别把我们当成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么久的训练不能白辛苦吧！我们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还就不信了这世道还有治不了的人！谁怕谁呀是吧？！”

　　那个老爷子站在门口有上气没下气的看着梦晓的背影，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小伙子！我心脏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煽动性的口气讲演啊？！我都想跟你一起出去拿刀砍他们去了……但是……但是……真的不行啊！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梦晓急忙止住了话峰回过头惊恐的看着那个颤巍巍的老爷子，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尴尬的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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