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涯踏尽我依旧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临江仙》苏轼

　　天涯一日为将，便需以命护山河，这是一种亘古的约定，以天地为证，以血汗为盟，天涯儿时便有这样的一个梦，身披盔甲，执铜剑，踏战靴，为了祖国大好河山，拼死相护，倒也不乏今世为七尺男儿。

　　那时，秋珺相伴，虽为女子，却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他们的心里，有一场绝世繁华，没有战乱，没有鲜血，不需日日擦拭刀剑，不需好好保管铠甲。

　　那是一场最触动人心的梦，有的只是所有人心中的温存。

　　年少轻狂，他们曾起誓，要这天下，都归入掌中，平安和顺。

　　那是秋风刚起的年。

　　而后，天涯领皇命，赴疆场，手中的剑似是发出了嗜血的光芒，带着隐隐而现的犀利，剑锋微露，剑随主，天涯是个锋芒毕露的人，有着热血的肝胆。

　　自古，女子皆不可上战场抛热血，再怎么雄心壮志，也只能掩下，秋珺自知无法继续相伴。

　　那一日，秋风正起，她笑着，替他拿上剑，双手奉上，道一句平安归来。

　　心怀天下苍生的女子，远走他乡，四处求学，归来终以满腹诗书，过人兵法留在朝中，纵然此生无法手刃祸害江山之敌，也能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指点社稷。

　　他们，终是一类人。

　　一别三年，转眼瞬逝，都门处的挥别仿佛历历在目。

　　天涯领兵缓缓而来，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少年已变成铮铮铁骨，轮廓分明，眸中不只有一腔热血而已。

　　秋珺笑着，一如当初相送时。

　　天涯最忘不了她的笑容。

　　一人时刻处在生死边缘，一人于凡尘辗转奔走，为的，皆是家国天下。

　　那一丝情意，被深深埋藏。

　　心如古井，没有一丝波澜，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待到何时，才能将心中尘封的红布掀开，公诸于世？

　　一者为臣，一者为将，国不安，何以安家，孤帆迎着月光，静静地停在岸边，那晚秋珺因朝事需离，他回来了，可她却要走了。

　　云色微茫，月儿淡淡，一切都像是想过无数次的模样，夜里她一人乘帆而去，天涯只能立在岸边相送，整晚一动不动。

　　有的时候，人是有责任的，多少人在此前，用身躯，用精力，鞠躬尽瘁。

　　他们都会站在原地，等着再次相伴时。

　　到那时候，天空一定是最澄亮的，万里无云。

　　不远处酒肆青楼红尘阁，歌妓捧着酒，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滴入酒杯中，混了一肠辛辣，生活本不易，可何需如此凄凉，有人为了让百姓喝上这一杯酒，献上了此生最大的筹码。

　　每个人都是路上的行者，天涯和秋珺也不过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不同的只是，他们心中有爱，爱得小，是彼此，爱得大了，是天下。

　　谁人不管肝肠寸断，也要手执利器，惟愿心中不悔，惟愿天下太平。

　　诗余生前和死后一样，不过觉着自己是平平凡凡，世事于眼里，很快便能有过眼云烟的本事，却难料，众生皆不同。

　　纵然是一只忘却前世今生的鬼，也该有鬼的道。

　　竹册乐府，大爱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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