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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去意已决


  葇兮有点仓皇地逃离宣威将军府,如今她已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会接受郑修。她跑到汴河的渡香桥下,有点不知所措。如今,她既没有勇气拒绝与郑府的婚事,又不想就这样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如果悔婚,不仅与郑府结仇,还影响自己的闺誉,还断送了江家翻身的可能。倘若郑府追究起来,整个汴梁城都会对自己指手画脚。一想起方才花厅内,郑修碰自己肩膀时的抵触之意,倘若就这样嫁给郑修,自己将来便成了一个怨妇。就算勉强悔婚成功,且侥幸得到郑府宽恕,清誉犹存,那又能怎样呢?那个赵四官人非富即贵,自己焉敢妄想?

  葇兮坐在河边,一边想着受尽磨难的母亲,如今她年过四十,兄长不思进取,其俸禄仅能维持温饱。一边想着对自己处处用心的芦氏,还有和颜悦色的郑将军,天底下哪还能找到那么好的舅姑?一边想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赵四官人,那可是当今晋王的亲信,从其谈吐看来,不是王侯便是将相。想着想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算了,只当此生虚度。婚,是一定要退的。不仅为了自己的解脱,也为了不伤害郑修。余生,是老死于名山大川,或是落发为尼,我江葇兮无怨无悔。若有来生,只盼自己不再是这样清苦的出身,或者赵四官人只是普通的黎民。纵有万千情意,留与来生续。

  葇兮平复下来,回到江家,褪去珠钗华服,换上荆钗布裙,来到宣威将军府面见芦氏。

  “我的儿,这是为何?”芦氏屏退了谷兰及其余侍女,亲自上前相扶,葇兮却不肯起身,芦氏只好站在原处。

  “承蒙夫人一片关怀,将葇兮当成女儿一样疼,还为我提了门楣,如今我却欲恩将仇报,退了这门亲事。葇兮自知罪孽深重,难以饶恕,是打是罚,或是报官追责,任凭夫人处置。葇兮绝无怨言,只愿夫人一生平安喜乐,子孙满堂,愿全明兄长来日佳偶成双。”葇兮一边哽咽地说道,一边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头,只见额角有血渗出。

  屋子里一片死寂。

  芦大娘子为何不问我原因?为何不骂我几句?为何默不作声?葇兮不敢抬头看芦氏。

  芦氏退后两步,坐到了椅子上。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平静地说道,“孩子,你起来吧。”

  葇兮自是长跪不起,又过了半柱香,芦氏道,“我只接受儿孙的跪拜,你起来吧。”

  葇兮心中一阵绞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焉能再跪下去。她深知芦氏不会送自己见官,也不会向自己讨要说法,但自己如何能面对良心的谴责?于是再磕了几个响头,起身道,“葇兮此生别无他求,愧对夫人,从此愿青灯古佛,一生为夫人诵经祈福。”

  “本夫人自有儿孙祈福,不缺你一个,你若再提出家之事,便是你虚伪了。”

  葇兮心想,芦氏大抵是不肯原谅自己了。也罢,自己犯下这等错事,岂是能轻易宽恕的?

  “天色已晚,江家娘子早些回家,勿让娘亲惦念。”

  芦氏的话,句句割心。事已至此,葇兮福身准备离去,刚想说“愿宣威将军府年年祥泰,岁岁无忧”,却又怕被奚落一番,只好咽下这话。退出屋外,再磕了三个头,方转身离去。

  出了郑府,葇兮游荡在长安街,慢慢地走过那段曾与赵四官人并肩而行的街道,重温那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竹叶清香,走到尽头,呆呆地望着永宁街的方向出神。

  哎,如何面对奉氏劈头盖脸的责骂与清漪的关心?

  汴梁城已是华灯初上,葇兮毫不起眼地走在人群中,也没人多看她几眼。葇兮低头打量这身从瑶碧湾带来的粗布衣裳,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自己本来就是乡下之人,只因清漪的提携,才有着名不正言不顺的汴州才女之名,若离了清漪,谁又会多瞧她几眼。起初接近清漪并非出自真情,而是因为她是雁乙兄看上的人,后来汴梁再遇清漪,也多半是想依靠于她,想嫁去郑府,也是出于为江家考虑的私心。如今想想这些年来心中的不堪,又怎能与光风霁月的赵四官人为伍。

  正是春寒料峭,晚来的风有些凉,葇兮缩了缩肩。却远远地看见渡香桥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在桥上左顾右盼,她微胖的身躯有些佝偻,虽穿着体面的衣裙,神态却极为低眉顺目,有些自卑地看着渡香桥上人来人往的华服贵妇们。

  葇兮加快脚步,来到那人身后,轻轻喊了声,“阿娘。”

  奉氏看着女儿一身素衣,心中猜了个七八。

  “婚事黄了?”

  “是的,阿娘。”

  奉氏叹了口气,“我看你换了这身衣裳出门,想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就偷偷跟着你出来了,看你一脸煞气相去了郑府,你果真不是享福的命。”

  “阿娘,对不起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两年我在汴京好吃好喝,还不多亏了你,就连楚翘的差事,也是你秋来的。”

  葇兮无言以对。

  “回去吧,省得你又着凉。上回在瑶碧湾,是娘的错,不该不给你被子盖,害得你吸了好几天的鼻子。别怪娘行吗?娘也是没本事啊,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打算新被子让楚翘娶媳妇,或是留着你嫁人,谁能想到,你能攀上许相这样的大人物,还得了官家的赏赐,说起来,又还是有点福气的,不过终究有限。”

  母女俩并肩走在街头,一阵风吹来,寒意迎面,奉氏脱下外套给葇兮披上,葇兮死死按住不肯穿上,奉氏用力地往葇兮身上披,论力气,葇兮哪里是奉氏的对手,只得从命。葇兮感受着外套传来的热度,抬手搂着奉氏的肩头。

  到了江府,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

  “到底是为何?”奉氏问道。

  “我说出实情,你不要生气,可好?”

  “事已至此,再也不能扭转,我生气又能如何。母女没有隔夜仇,你总不能因为怪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不说吧。你告诉我,是你自己悔婚还是郑府不要你了?”

  “女儿对郑官人毫无情意可言,不想嫁过去做一辈子怨妇。”

  “郑府会追究你吗?”

  “那芦大娘子是个心善的人,想来不会吧。我悔婚他们面上也无光,未必想说出来惹人笑话。”

  奉氏不再答话,一会儿之后,葇兮感觉到奉氏身体一抽一抽的,知她难过地哭了。此时,葇兮除了觉得有点对不起奉氏之外,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奉氏掀开被子下了床,披着外衣到院子里哭了起来。洗了把脸之后,又喝了点热水,回到床上说道,“你过得开心最重要,楚翘已经能养活我了,我不稀罕那些荣华富贵,但是你岁数这么大了,总该早点找到归宿,等你过了二十,谁还敢要你?”

  过了半响,葇兮也没动静,原来她今日哭了许久,早已累得犯困,如今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再无牵无挂,便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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