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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人参


  ……梁晟,都是你害我……

  她喊着,然后倏地睁开眼,眼睛迷迷蒙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影好一会,母亲焦急的脸庞才进入她的视线。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李氏一把扶住她的肩头,眼角带泪:“难受的话再躺一会吧,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没事了。”

  邓锦慈只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沉地要抬不起来,听了母亲的话,头一沉,又歪了过去。

  这一次一夜无梦,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进来伺候她的是冬雪:“小姐好些了吗,我给小姐熬了点鸡丝小米粥,生病的人吃这个最好了。”

  冬雪上前扶着邓锦慈坐了起来,将大引枕给她垫好。

  邓锦慈觉得周身仍是软软的,她轻喘一口气,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冬雪,却发现冬雪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秋霜呢?”她问,话一出口,才发现嗓子都哑了。

  冬雪垂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过来一碗小米粥。

  邓锦慈没有接,只是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冬雪噗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小姐,救救秋霜吧,太太嫌弃秋霜没有照顾好小姐,把秋霜关在柴房里了,说是要发卖了呢。”

  邓锦慈掀开被子,脚一踏在地上,忽觉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身子一歪,差点没有摔倒在地,冬雪赶紧上前扶住。

  “对不起小姐,你病着呢,不该和你说这些。”

  “你扶着我出去。”邓锦慈扶住旁边的床柱。

  冬雪手脚麻利地拿出一个锦毛灰鼠的披风给她裹好,撩开帘子出了门。

  推开柴房的门,才发现秋霜整个人蜷缩在柴推里,脸色酡红,半昏半睡。她在柴房里被关了一夜,又冻又饿,竟发烧了。

  “粉雀,绿鸥,你们两个赶紧把你秋霜姐扶回屋去,去找大夫。”邓锦慈急了。

  梁晟,都是他害的,邓锦慈垂眼,心里思绪翻涌。

  彼时梁晟正在为立新帝之事召开公卿会议。

  太尉李隐脸色铁青,正在据理力争:“今当立帝,应选择年高而有德的,任亲政事的人,希望大将军审详大计,学习周勃立文帝、霍光立宣帝,而不能像邓太后,阎太后那样利用君主幼弱的做法。”

  梁晟冷哼:“老太尉嘴上说的好听,反对立蠡吾侯,不就是觉得他尚年幼,且又离先帝血缘较远,但天道不论亲疏,所以才可敬可畏,立新皇当以能堪大任者居之,而萧志正是可塑之才。”

  梁晟扫过众人,忽然不远处阿宁给他使眼色。

  他挥了挥手,阿宁上前,附耳:“骑射营来人了,说副指挥使邓大人今日请病假,王大人不敢做主,报与将军。”

  邓锦慈病了!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日那张苍白的小脸,心里忽然莫名地烦躁起来。

  “散会,散会,这事以后再议。”梁晟一拳砸在桌子,桌子顷刻间四分五裂,屋里瞬间寂寂无声。他站了起来,对李隐要冒火的眼睛熟视无睹,转身就出了门。

  待到了外面,见骑射营的那人正在等回话,他忽然大怒,一脚向那人揣去:“你找死啊,病了还不准假。”

  那人白白挨了一脚,心里委屈得不行,明明是梁大将军总跟着邓大人过不去,要是轻易给了假,骑射营上下还有好日子过吗?却不敢吭声,默默回去禀报了。

  回了府,梁晟坐在前厅的花梨木大靠背椅上,喝着清茶,阿宁脸色平静地立在一旁,心里数着一、二、三、四……

  还没有数到第十个数,梁晟忽然站了起来:“对了,上次太后赏的那个人参在哪?”

  阿宁拼命地忍住笑意。

  邓府的门房一开门,吓了一跳,飞快地跑去通报,车骑将军邓延文顿时傻了眼。

  温氏有些不安:“老爷,咱家一向和梁大将军没有什么来往,如今这个立新皇的紧要当口,他来做什么?”

  邓延文立刻穿衣:“准是为了新皇的事情不管,不过不管他来干什么,都要立刻去见,这人喜怒无常,要是怠慢了,我怕邓家会有祸事,你吩咐下去,把今年新产的武夷白茶给沏上。”

  温氏不敢再多言,匆匆下去吩咐了。

  邓延文到了前厅,就见一身黑衣的梁晟站在前厅,看着正中挂着的一副山水画出神。

  “下官参加大将军,大将军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万望恕罪。”邓延文赶紧上前行礼。

  梁晟转过身来,打量着一下邓延文,神情冷冷的,从头打量到脚,仿佛第一次见这人一般。那凌厉的目光扫过,邓延文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全身脊背都发凉。

  这样一个天生的恶魔,不知道太尉李隐是如何顶住这压力的。

  “好说。”半晌,梁晟开口。

  一时无话,大厅里沉默了下来,邓延文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如同碾板上的鱼,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在这人面前都有一种要濒死的窒息。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大将军到寒舍来,所……所为何事?”

  梁晟盯着他,忽然道:“骑射营乃守卫皇城重要之地,且事务繁多,邓锦慈邓大人刚上任就请假可不是什么好事。”

  呃——邓延文有点傻眼,他的思维一直都在立新皇的事情上打转,想着如果大将军问起,该怎么回答即得体又不得罪人,哪成想梁晟突然冒出这样风马牛不相干的一件事来,他一时呆住了。

  梁晟盯着他,不说话,脸上有着不耐烦。

  半晌,邓延文试探着问:“大将军是说我那侄女,她今日生病了,在家养病呢。”

  梁晟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好像是终于说中他想提起的事情上了,邓延文暗暗松了口气,前几日就隐隐传出说这侄女与大将军不合,难道是借故来兴师问罪的。他觑了一下梁晟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让她过来给大将军赔个不是?”

  梁晟倏地笑了,薄唇一勾,嘴角充满了嘲讽:“车骑将军做到你这个样子也真是有本事了,怎么邓副指挥使不是你亲侄女吗,这人不都是应该护着短的吗,看来我朝要论大义灭亲属车骑将军排首位。”

  这话说得又尖酸又刻薄,邓延文的脸被他说的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无语。却再也搞不懂他的半分心思了,刚开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转眼间又教他要护起短来。常听朝上人说这人喜怒无常,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对了,骑射营最近要操练兵马了,邓大人不来当差可不行,阿宁,把咱们的东西给了,我们走。”梁晟旋风一般出了前厅,连温氏上茶都来不及。

  阿宁将手上的锦盒奉上,一句话没说,也跟着出去了。

  出了邓府,看着一脸阴沉的梁晟,阿宁忽道:“少爷怎么不去见见邓小姐?”

  好半天梁晟没有说话,阿宁有些不安,偷眼看去,却见梁晟表情怅然,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情绪却是难得的平静。

  等了好久也不见他说话,阿宁想要放弃的时候,忽听他冒出一句:“女孩子总要名声的,我是不在乎的,可是她不行啊。”

  看着梁晟怅然的脸,莫名地带着忧伤,阿宁眼皮控制不住地一跳,少爷这是又陷入了往事?

  梁晟旋风般的来,又旋风一般地走了,邓延文和温氏面面相觑,这是——

  打开来看,锦盒里却是一株上好的人参,至少在五百年以上。二人顿时傻眼了。

  邓锦慈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心里烦闷的很,就起身由着冬雪扶着去了后花园,忽然见邓锦玲坐在花园深处的长椅上在发呆。

  这到奇了,这丫头一向心大的很,竟然也有发呆的时候。

  她静静走过去,邓锦玲兀自沉浸在思绪里,一会傻笑,一会嘴唇轻抿的。

  邓锦慈盯着看了好久,邓锦玲竟是没有发现她,仍在神游中。

  邓锦慈终于忍不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见她没有动静,才推了推她的肩膀,半天,邓锦玲啊的一声站了起来。

  “三姐姐,你病好些了没有?”邓锦玲惊喜。

  邓锦慈摸摸她的头,不答反问:“你刚才在想什么,我站了半天你都没有反应。”

  邓锦玲脸上飘起了可疑的暗红,扭捏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良久右顾而言他地冒出一句:“三哥哥下午就要回来了,二婶正在忙着给他接风呢,吴家的那个表哥也要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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