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才一夜之间，大蒜降价的浪潮便从寿光席卷到莱芜，各收货点卖蒜的摩的三轮排成长队，人们争相出售自家的大蒜，唯恐价格继续下滑。老百姓就有这么个特性，贵了不卖，等贱了便慌了手脚。

　　杨名在村委开会早坐不住了，会议刚刚结束他便开着小车返回了家中。他打算把刚存进杨永华冷库里那三十万的大蒜卖掉一部分，现在是赔点小钱，若要掉大了价钱，他辛辛苦苦这几年挣的钱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他每次卖蒜都要和媳妇孟丽萍商量一下，这次更不例外。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一进屋门便看到歪坐在沙发里的她一脸的不欢气。

　　小女儿甜甜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杨明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了这是……”

　　孟丽萍斜眼看着他，嘴角上挂着一丝轻浮的笑：“怎么了？哼，这你得去问问你妈去，现在连个孩子都不想给看了，啊，光一门心思地为他的二儿子挣钱去啊，有这样当老的了吗？”

　　杨明的眉头又皱了皱，感到这话音里有股火药味，而她的目光，看上去更有些陌生：“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妈不也是你妈吗？你怎么这这………你唱的是哪门子戏？”

　　孟丽萍轻哼一声，目光扯向了一边：“她是我妈？我没有这个妈。”

　　本来大蒜掉价已经够他心烦的了，现在看她这种脸色，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忧虑。他心里清楚，她和婆婆的关系向来很清淡，她的言行举止总让婆婆看不顺眼，她们虽然没有发生过争执，但她们之间却隔着一层夹膜。现在这层夹膜似乎要被捅破了。对待婆婆的心态，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烂。

　　杨明走到她身边坐下，将手搭过她的肩膀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膀子，压抑不住那浓浓的忧虑：“丽萍，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和咱妈倒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听听，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

　　孟丽萍猛地侧身，目光直直地望着他：“什么过不去的事？哼，这些年我都忍了，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竞然连孩子都不给看了，到加工厂去挣那两小钱，她以为我傻我笨呀，拿我当小孩子耍了，哼，我这回我还非想要去和她讨个说法！”

　　“哎呀，就这么屁大的一点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杨明的脸色放松了些。而孟丽萍闻听此言火气却更加旺盛了：“什么，你还以为是小事？哎呀，我看你真是长了个猪脑子啊，”随即便用手有力地点了他的头一下：“这几年你真就没看出点事来？我问问你，她现在跟谁住在一块？”

　　杨明真是有点晕了：“和咱爸呀。”但随即咧开嘴脸上出现一个痛苦的表情一一孟丽萍把拧他大腿肉的手撤了回来，杨明的脸还在扭曲着，显然不乐意了：“你这是干嘛呀你……”

　　孟丽萍轻笑一下，马上又阴沉下脸来：“你装傻卖呆是不？咱二哥跟她在一个院子里住你就没发现出点名堂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

　　“哎呀你笨死了，那我问你，咱爸咱妈这些年攒的那些钱你见过没有？”

　　“没呀……咱爸咱妈也没攒多少钱吧？”

　　“哎呀你快算了吧（你不懂的意思），我早就给她算过，咱爸妈他俩一年的社会养老金就得四千，还有工厂占地给他们的补助每年又是五千，八年前你给咱爸买的那三万块钱的养老保险金现在也开始领钱了，这一年又是一千多，加上她在加工厂打工挣的钱，那一年下来除了化销他俩也得攒个万儿八千的，你想想，这些年来她至少也得攒个十多万了吧，现在她二老和二哥住在一起，二哥还没找对象，那她还不把这些钱都偷偷地给了二哥呀？咱能知道？”

　　杨明想了想，不以为然：“现在咱爸妈手里没这么多钱，你忘了，四弟在北京买楼时咱妈就给了他十万，我想她二老手里也没几个钱了。”

　　“哼，你别在这处处向着你妈啊，她现在有多少钱这个咱先不说，单说她只为了挣钱不给看孩子这事，我就开始反感她了！”

　　“哎呀，她愿意干就让她干去呗，你不是在家也没事么？”

　　“她愿意干？哼，我不能让她撇下孩子不管把挣的钱都填还给老二去。”

　　杨明见她执扭的样子把手一摆，显然不屑与她一执：“好了，咱不说这个了，我家来是跟你商量个事，现在大蒜价格下跌，我想把咱存的蒜卖它一部分，你看行吗？”

　　”呵，”孟丽萍歪眼睨着他：“你这是什么算盘？头两天价格上涨你不卖，现在开始掉价了你想卖，你脑子是不是瀼水了？”

　　“可我分析这价格还得往下掉。”

　　“你是诸葛亮你还是通神啊？这赔钱的买卖啊不能干，不卖。”

　　杨明憋气地把脸转到一边，思想了片刻他忽地起来，径直向外走去。

　　“你要干嘛去？！”

　　“去冷库里看看。”杨明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钻进车里，一溜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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