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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往事


  自傅承宇在水榭中听了傅澜星所奏琴音,回房之后独自枯坐好几个时辰,思绪纷飞时哭时笑,直到贴身婢女进来禀报说“他等的人到了”这话时,才收拾了心情到客堂中去。

  这位在夜色中匆忙赶到亿静山庄的年轻人正是司马泓。他进了客堂,躬身行礼道,“泓儿拜见老师。”

  傅承宇隐居在此峰已有十五年。十年之前因对离世的夏静姝倍加思念,决定下山前去阳夏祭拜她的青冢。就在此番途中与司马泓结缘,收他做了自己的徒弟,传授其自身所长,武功谋略音律学识无一疏漏。司马泓年幼时,傅承宇每年下山前去阳夏小住一月教授他。待司马泓成年之后,便每年独自上坠星峰探望傅承宇。

  两人之间约定不向他人透露彼此关系的秘密,因此司马良也不知晓此事。

  “我接到你的信,已将傅澜星从迎亲队伍中抢了出来,如今人正在山庄内,接下来你预备如何做?”傅承宇问道。

  “多谢老师暗中协助,如果澜星真进了东隅国界,只怕木已成舟难以挽回。如今在送亲途中制造出这个惊天风雨的乱局,才能让我带着她安然脱身。”司马泓又向老师叩谢再三,继续说道,“时下要破坏两国结盟的人太多,特别是东隅国的太子萧子语,唯恐萧子源除了富甲天下之外,又多了盟国的靠山威胁他太子之位。萧子语也暗中联络山庄,不如就去信告知他将澜星交给他处置,但务必亲自上山接人,然后再将澜星在山庄的消息散布给萧子源。他们正如热锅蚂蚁,哪里有心辨别其中真伪,必然火速前来。只要我们算准时间,让他们一前一后到达山庄相遇,届时老师就说人已经交给萧子语,萧子源必定会问他要人。他哪里交得出?萧二皇子必笃定是对方动了杀机,这桩误会便坐实了。”

  傅承宇静坐凝思半晌道,“倒也算无遗策。这桩事除了你我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都以为我要将她杀了。只不过即便此事成,澜星也只能“身死”,再也不能回阳夏了。”

  “早一日远离那是非之地也好,我和澜星本就要避世隐居,如此一来岂不天随人愿。”司马泓多日如槁木死灰的心此时才渐渐复苏。

  “今日在水榭上,那丫头为求自保,急中生智竟弹了她母亲所做的曲子,也不知是在哪学来的,连我也只听过一些片段,此刻我正唬她三日务必写出完整的谱子。我知道她不会。”傅承宇抚须而叹,脑海中又浮现一抹美丽的身影在琴前,静心、洗手、焚香和冥思。他闭眼沉浸在回忆中便不再言语。

  司马泓对老师这件往事从来都只听不问。不过此刻他猛然惊讶于老师的爱情之悲似乎是一个轮回,如今正复刻在他们身上。两情相悦却命中无缘,各自姻缘却生出多少情仇,从此爱恨痴怨写满人生。不会的,怎么会生出这么悲伤的念头,他悄然退出了客堂,遥望着澜星的院落,自语道,“安排好此事,我们便可重逢了。”

  月上峰顶时,澜星坐在房中长吁短叹。三天时间如何能摸清山庄的位置,然后传出消息等待获救?母亲藏地图的暗橱中的确有本琴谱,但她不通琴艺,只是偶然翻过几次,今日在水榭中所弹奏的两段已经是自己知晓的全部。

  她凝视着莹白的铜人纱灯中跳动的烛火,希望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寻出一点线索。她仔细一点点回忆:送亲车队和山庄的杀手遭遇时,距离宗溪道南边的出口只有五十里之遥。杀手将她劫持后,必定不会向南往东隅国的边界走,只能向北再次进入符玉山腹地。根据推算,马车奔驰了一夜,约莫行程在三百里,不论如何转弯儿,始终都向西北方向而去。期间经过一条大河,又经过两道瀑布,按照方向和里程推测无误的话,山庄应该在距离宗溪道西北方向三百里的坠星峰顶!

  想到此处,更让她沮丧,此刻没有人知道她在坠星峰。她正在苦恼之际,飞兰夫人敲门而入。

  “夫人何事?”澜星问。

  飞兰夫人怔怔地看着澜星,不辨喜怒,忽然双目泪流,扑身跪倒在她身前哽咽道,“我竟没认出公主。若不是你认出你母亲的画像,我还被蒙在鼓里,几乎酿成大错。”

  澜星不解道,“夫人这是何意?”

  飞兰夫人擦了眼泪,带着故人重逢的喜悦,起身拉着澜星的手又将她仔细端详了一遍,叹道,“你和你母亲真像!”

  “夫人识得我母亲?”

  飞兰夫人笑中带泪又铺开一段往事,“何止认识,你母亲生前我和她日日相伴。她尚在闺阁时我就是她的贴身婢女,待她嫁入王宫,我也随她而去。她和主人自幼青梅竹马,我有幸做为他们至真情爱的见证人。但自古红颜多薄命,所有人都在觊觎她的美貌,在乎她真心的却寥寥,你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他对爱情浅薄的认识和盲目的自信亲手断送了三个人的幸福。主人对你父亲的恨也毫无理智,他开始恨自己的姓氏、恨扶迎国、恨一切和你父亲有关的人事。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罢了。”

  澜星看着飞兰夫人黯然忧郁的神情,对于她主人丝毫不加掩饰的悲悯,立刻就明白她既是一位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又义无反顾对主人抱有一颗无处安放的真心。

  飞兰又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小姐的孩子。公主别急,给我时间想一个万全之策,让你神鬼不知地离开山庄。我从未做过一件忤逆他意愿的事,这是头一次。”

  “既然夫人愿意出手相帮,澜星感激不尽。我已有个主意,说出来与夫人斟酌。”澜星道。

  澜星在纸上将符域山简图画出,标注出山庄的位置,司马泰此刻的位置,如何能快速走捷径引救兵上山庄来救她都一一细说与她。虽说此法并不精确,飞兰却愿意冒险一试。

  三日后的傍晚,依旧在那水榭之中,傅承宇向傅澜星要那卷琴谱。

  澜星淡淡微笑道,“七叔怎会不知那是我的缓兵之计?即便我真的会,也不会留给你。”

  “为何?”傅承宇饶有兴趣问道。

  “七叔睿智,如何能不明白纵横天地,诸事皆有缘法的道理。世俗之人仰观沧海桑田,四时更替,日月潜息,万物皆循因缘,更何况人生无常。想来您因情生恨,自苦一生,实在可惜。你与母亲无缘,当初若是放开手,今日回头再看那段年少情缘,只会是永不磨灭的美好回忆,而不似今日这般因美好而更痛苦。”澜星一席话在水榭间弥漫开来。

  傅承宇听此话愣怔良久,才缓缓道,“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假若有一天你也面临此种痛苦,该如何选择?”

  澜星道,“尽人事听天命,但绝不强求。”

  两人一时论起人生取舍,水榭间的气氛倒也缓和下来,都没有再提琴谱的事。正在此时,侍从进来禀说,“东隅国太子萧子语到了坠星峰,如今正在山庄外候见。”

  傅承宇眼睛一亮,高声道,“速速有请!”

  澜星一听也豁然起身,颇为生气道,“还以为七叔明白了,如今还是要为难澜星。”

  傅承宇朗然笑道,“莫急莫急,让我们来会会这位太子爷。他若是个没趣的人,我就让他下山去。”

  澜星皱眉苦笑,暗叹道:你倒是不急,我才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时萧子语带着几位侍卫进了水榭。他头戴束发玉冠,内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白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领口和衣袖饰有黄色刺绣,两边肩头绣着淡青色云状花纹,腰间系一条黄色玉环宫绦。细长的凤眼透着如鹰隼的锋锐,宽挺的鼻梁下是两瓣丰润的薄唇,整个人发出一种不可一世的王者气概。

  傅承宇起身施礼道,“久闻东隅国太子龙章凤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承蒙七王谬赞。传闻七王年轻时也是位风流倜傥,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萧子语回得虽是一句恭维的话,但却冷峻傲慢,言中并无几分真意。

  两人寒暄礼毕,萧子语抬眼打量坐在一旁的傅澜星,心内不由大惊,暗自思忖:如此惊鸿艳影的女子怎么就便宜了那个病秧子?不过转念一想,今日上坠星峰不就为她而来?做了交易将人带走,到底是杀是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想到此处,他便放肆地盯着澜星,唇边显出轻佻的笑容,方才那方气度却不攻自破。

  “人已经在这儿了,太子想拿什么跟老夫换?”傅承宇悠然道。

  萧子语爽朗大笑道,“只要不是坐东隅国的江山,余下条件随你开。”

  傅承宇冷笑道,“即便是扶迎国的江山我也从未放在眼里。”

  萧子语觉得他未免狂妄,不屑与之再说,忍不住向澜星走过去,“公主这样的倾城绝色,七王若真得向我要了江山,我也只怕会拱手相送啊!”

  澜星绝不能忍受如此轻浮言语,呛声道,“何时东隅国易了主我竟不知,也轮得到你来拱手相让?天下谁人不知你那太子位岌岌可危,平日里夹缝挪腾,头上利剑必定让你胆战心惊,今日倒有份闲情来戏弄我。今日你若把我杀了倒也算了,若是我还活着到了你东隅国当了王妃,绝不让你一天好过!”

  萧子语闻言嘴角抽搐几下,藏在宽袖下的右手发抖,倏然脸上却又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凑近她道,“伶牙俐齿也救不了你,只会让我更快杀了你。”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锃嗡”一声,腰间的宝剑被澜星拔出,一道凛冽的青光架在他的脖子上,萧子语慌张大喊道,“放肆!快将武器放下!”

  萧子语所带五六位侍卫皆是以一当十的高手,立刻聚拢过来,但也不敢近身,生怕澜星稍一动就会伤了他们的太子,两方只得对峙起来。

  “放我下了坠星峰,再给我一匹快马,我就保他无虞,否则大家都别想活。”澜星呼喝道。

  “好好好!放你下山!”萧子语两腿发软,被自己的佩剑挟持着向水榭外退去。

  傅承宇饶有兴趣看萧子语丑态毕现,沉默不言并不出面劝解,忽然见山庄小厮飞奔进来急禀道,“扶迎国送亲特使司马泰带着千人士兵闯进了山庄,正朝水榭这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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