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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谶语


  傅澜星到了东郊别馆,早有管家在门外迎接。她被一众玲珑身段的婢女引领,先穿过前厅的六进庭院,然后又穿过一座雅致幽静的花园。此时庭院金黄落叶铺地,它们也没被刻意清扫,阳光一照呈现一派舒心的暖意。

  傅澜星以为就快到了,没想到庭院尽头却有一座巨大的青石影壁,绕过影壁后却别有洞天--前方一片碧波荡漾的绿水看不到边界,一座苍翠的山峰矗立在眼前。婢女遥遥一指山峰高耸处说道,“我家公子就在那里,公主请随我登船。”

  一叶兰舟在碧波中划开一道水痕,缓缓驶向那座小山。傅澜星站在船头一边欣赏两岸葱茏毓秀的景色,一边心中暗叹:司马氏的确是天下高门氏族的翘楚,贵极富极。相比如下,城中大司马大将军府的建制要比这低调许多。

  约莫半个时辰,兰舟靠岸,傅澜星又乘了一座步撵才上了山。山上空谷幽幽,鸟鸣啾啾,极目远眺远山如黛,向下看水色苍茫,深吸一口山中湿润的空气,令人忘忧。

  走在竹林小道上,隐隐听见不远处有人语之声。走到尽头却见一对璧人正在庭院中摆弄两支木偶。

  “不对不对,你这手势不对,还有这段男子的戏词,你要表现出悲伤的情绪,不能这么平淡地叙述。”王薇瑜指点着司马泰提线的手法和戏词的语气。

  司马泰听话地点点头说:“那咱们再来一遍。”

  男:百鸟鸣春,顿起思归之念;灼灼桃花,急寻旧路归家;受用一段繁华,端详一班人物,倒揽下相思一场憔悴,一路上全不似旧时光景,却是为何?

  女:斗转星移,恐韶华零落;杜鹃悲啼,哀尘缘了断;修补了断壁残垣,改换了茅舍疏离,新人何处觅踪迹,倘天与幸重会郎君,叹不该轻别离。

  男:一月光景,为何松杉做洞,花木成蹊,令人生疑?这位慈祥的妇人,可曾见过我新婚的妻子。

  女:沧海桑田,为何他依旧卓尔不凡,丰神俊逸,令人唏嘘。这位俊朗的公子,你寻得是怎样一位娇俏……

  “咳……咳!”傅澜星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二人,又上前致歉道:“不忍打扰二位,可姐姐从山下而来,走了半日实在太累,容我先讨杯茶喝,你们再继续?”

  司马泰和王薇瑜见是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木偶上前行大礼。司马泰热情地说:“让公主受累,都是微臣不是。只不过此地隐匿,决不会被人发现,所以才将公主姐姐带到此处说话。”

  三人走到庭院中一张青石桌案落座,婢女们端上茗茶摆好各色点心立旁听差。

  傅澜星亲切地拍拍司马泰的肩膀说,“第一次来这做客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乡野中走惯了,倒一时不适应阳夏城的富贵生活。”

  司马泰腼腆一笑,“公主不是第一次来。”

  傅澜星疑惑片刻,立即拍着头恍然大悟道,笑着说,“那次是躺着进来躺着出去,连门开在哪都不知道,不算不算。”

  王薇瑜带着少女的好奇心直盯着傅澜星看,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那日在齐王宴会上第一次见公主姐姐觉得惊为天人,却无缘结识。今日有幸再会,更觉得公主姐姐……”,她一时语塞,想不出来一个妥帖的词形容自己的感受。

  傅澜星郎朗笑道,“那日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啊!”

  这下轮到司马泰和王薇瑜面面相觑,傅澜星解开谜题道,“我就是在秋赛上向二位请教过赌注的黄衣姑娘啊!”说着还比划着自己头盖面纱的样子。

  两人一听呆了一瞬,拊掌大笑起来。

  傅澜星不知司马泓为何让她来这儿,司马泰解释说需要交给公主一件要紧的东西。随后让女婢呈上一件产自东瀛质地精良的金丝软甲。

  “司马泓这是何意?”傅澜星疑惑道。

  司马泰肃然道,“你和云旗公主一战,她必然是打不过你的。但你也要非输不可,我哥定会教唆她一些龌龊的手段,让你穿这金丝软甲便是防身所用。”

  傅澜星悠然一笑说,“司马泓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唯独一点做得不够透彻。”

  “哪一点?公主赐教,我代为转达。”

  傅澜星故作神秘低声说,“说穿了有什么意思?近日需借你之名开个宴席,广下名帖,剩下的事便交给我来做。”

  司马泰拍着胸脯自信地说,“这有何难!”

  两人在一旁说了半晌话,王薇瑜坐在一旁保持缄默,谁知再低头一看,青石案上所摆的一应水果点心都不见踪影,两人抬头一看,只见王薇瑜粉嫩的小脸上除了挂着赧然笑意,还挂着点心的酥皮。

  “对了,我刚才进来时你们二人正在演什么戏?”谈完了正事,傅澜星忽然想起刚才的戏文,有些兴趣去探究。

  王薇瑜嫣然一笑,站起身取来刚才的两个木偶比划道,“这个男子新婚不久,离家闯荡功名,不料想确误入桃源仙境,被仙女热情款待并与之成亲。在仙境待了一个月,却又想念家乡和妻子,于是离开桃源归家,谁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然后……”王薇瑜突然停住不说,勾着她的好奇心。

  “然后什么?”傅澜星想听是个怎样久别重逢的感人戏文。

  王薇瑜俏皮一笑,撒娇道,“哎呀,公主姐姐,你若是知道了结局,还有什么意思。改日我和司马泰排演好了,邀你再看来。”

  司马泰眼看躲不过叫苦连天道,“我不排啊,没看我近日公务繁忙,阳夏城诸公务都摆在眼前。”

  王薇瑜将那个男木偶抛向司马泰,撇着嘴揶揄道,“接着!别怪我在公主姐姐面前拆你台。你--阳夏头号闲散居士!”

  司马泰逗她,提着木偶的手脚道,“快别惹我,小心我也去了桃源,再也不回来。”

  王薇瑜立刻提裙满院追打司马泰,几人欢声笑语借着秋风弥漫在苍茫天地间。

  过了两日,司马泰就派人到章含宫邀傅澜星前去大将军府赴会。傅澜星故意比开宴时间晚去了一个时辰。

  当司马泓在湖心岛看到远处飘来的小船上竟然是傅澜星时,颇为惊讶地低声问司马泰,“怎么也把阿星请来了?”

  司马泰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实不相瞒,今日就是她让我开宴,至于你们俩要做些什么,我可一概不知。”

  “为何事先不传知我?”司马泓听二弟这样一说,心中约莫有几分明白。

  “想看看你七上八下坐立难安的样子呗。”司马泰轻松笑着。

  傅云旗在宴席上左右逢源正在兴头,却看见傅澜星上了湖心岛。见她今日衣袂飘飘,神情飘逸淡然,心中那团妒火骤然腾起。再看她坐定之后,频频向泓哥哥颔首微笑,眼神风流暧昧,立刻气昏了头。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傅云旗赶紧端着一壶酒坐在司马泓旁边,娇嗔地抱怨道,“泓哥哥,为何那个女人一来,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快来陪我饮酒。”

  司马泓眉头紧蹙,严肃道,“公主多心,近日须有诸多安排部署的地方,心力不济,实在无暇应酬这些宴席。若不是阿泰今日执意请我,我该是不来的。”

  傅云旗竟无言以对,只能自饮一杯,她知道司马泓不喜欢她骄矜任性的样子,可心中那些话却不吐不快,脱口道,“那个女人生得狐媚,泓哥哥忍不住多看几眼也属人之常情,云旗也不是个妒妇,只不过泓哥哥需要答应我,秋赛一战我必须要她死。”

  司马泓冷冷地敷衍道,“怎么处置她你自己决定,与我何干。”

  两人正在交谈,却见傅澜星端着酒杯迈着婀娜的步伐走过来。傅云旗感觉到每根汗毛都充满了无限的斗志,司马泓神情阴郁难辨。

  却不料及近两人时,傅澜星脚下一滑,顺势就摔在司马泓怀里。司马泓将她紧紧揽住,傅澜星趁机给他使了眼色,妩媚道,“谢谢司马公子。”

  司马泓疑惑地看着她,强忍住笑容,客气疏落地点点头。

  傅云旗满腔怒火迸发,摔了手中的酒杯怒骂道,“就知你不怀好意,平日里自诩不凡也就罢了。你若敢动歪脑筋,我管你是谁的姐姐谁的妹妹,让你没命消受。”

  所有人都停下宴饮看着她俩,只见澜星云淡风轻地轻笑了一声说,“别总逞嘴上功夫,上次在瑚琏商铺也是,这次也是。能打过就出手,打不过就闭嘴。”

  傅云旗气得嘴角抽搐,早早离开宴席回到阳夏王宫。她将自己房间陈设家具都摔得粉碎发泄怨恨,当她眼神撇到桌案上司马泓给她的暗器,一条恶毒计策涌上心头。

  暗器名曰花雨满天针,是细小精密的暗器,本来它上面只是携带了让人四肢无力的迷药,傅云旗立即吩咐匠人让它萃取见血封喉的剧毒。

  傅云旗脸上挂着冷笑,愤恨道:傅澜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我,我倒要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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