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团聚
/www.baiyuege.com/ 薄雾中的重庆似幻似真.戚家班的戏子们全都涌到船头.看西洋景一样打量着这座西南最大的城市.中国的陪都.
船到朝天门码头.下锚停船.重庆不比万县.旅馆费用昂贵.戏班子根本住不起.只能暂时住在船上.只给杨老太君开了个房间歇脚.好吃好喝伺候着.真当亲奶奶一般供着.
陈子锟换上旧军装.对白玉舫说:“我去找几个老朋友.他们说话有分量.杨汉信不敢不买账.”
白玉舫帮他整理着衣服.道:“你现在落魄成这样.人家未必搭理你.算了.有枣沒枣打一杆.要不要秀儿陪你去.”
陈子锟道:“不用了.班子里事多.你们先忙着.过两天联系好戏台.有你们忙的.”
“你慢点.路上小心.”白玉舫塞了几张法币给他.依依不舍的目送戚家班的班主远去.
陈子锟初到重庆.根本不晓得家人住在何处.不过他有办法.只要找到军事委员会.什么就都有了.到处打听问路.几经周折.终于找到地址.
国府军事委员会驻地.警卫森严.门口堆着沙包架着机枪.陈子锟整整衣服就要往里走.忽然后面过來一人.一个虎扑将他按倒在地.
陈子锟何等身手.一个懒驴打滚就出去了.正待反击.三把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一群穿黑色中山装的家伙恶狠狠盯着陈子锟.领头一人道:“早就盯上你了.打听军委会想干什么.“
陈子锟苦笑:“我來述职不行啊.你们是侍从室还是特工总部的.”
“他妈的知道的还挺多.肯定是日本人的特务.带走.”
特务们不由分说将陈子锟上了铐子戴上头套押上了一辆卡车.呼啸而去.
不远处巷子里探出一颗脑袋來.是戚秀.她一路尾随陈子锟而來.竟然看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顿时心惊肉跳.慌忙回去报告母亲.
“什么.被人抓了.这可如何是好.你看清楚了.不是杨师长的手下.”白玉舫忧心忡忡问道.
“不是.那些人说的不是四川话.好像是南京一带口音.”戚秀自幼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口音还是辨的出的.
白玉舫愁眉紧锁.來回踱了几步.忽然斩钉截铁道:“想办法救人.”
戏班子的钱粮都掌握在白玉舫手里.满打满算只有五百块钱.其中一大半还是万县拿的赏赐.至于杨师长给的一万块彩礼.当时就沒收.
戏班子几十号人还得开饭.五百块钱不能全拿去.白玉舫斟酌一番.拿了四百块在身上.带着女儿和两个年轻力壮的武生.前去警察局赎人.
……
陈子锟被套上黑色的头套.押到一间暗室.贼亮的大台灯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问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題.你可以不说.但我们总会有办法让你开口.明白么.”
陈子锟眯着眼点点头.
“你的姓名.年龄.籍贯.军衔.部别.”
“陈子锟.四十岁.湖南人.陆军上将.军事委员会航空委主任委员.淮江中下游防御总司令.”
上面忽然哑巴了.然后是一阵嘀咕声.
隔了一会.有人清清嗓子问道:“你说你是陈子锟将军.有何证据.”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陈子锟破口大骂:“老子就是陈子锟.要什么证据.你把戴笠找來.我问问他.哪儿弄的一帮半瓶子醋.简直他妈的蠢货.”
特务们不敢回嘴.先把照着陈子锟的台灯撤了.然后出门商量.这人胡子拉碴.头发老长.穿一身破军装.看起來就像个退伍的老兵.看那股睥睨天下的将军气势是装不出來的.身为特工人员.察言观色的本领少不了.这点看不出來就真是蠢货了.
这样的小案子可不敢惊动戴老板.有了.军统内部也有人认识陈子锟.新來的中尉沈开就是陈子锟介绍來的.
五分钟后.沈开急匆匆而來.推开审讯室的门.看见陈子锟.顿时呆了一下.迅即立正敬礼:“陈将军好.”
特务们屁滚尿流.忙不迭的跑过來解开手铐.端茶递水.赔礼道歉.不到三分钟.戴笠也闻讯赶到.亲自向陈子锟赔罪.
陈子锟倒也不是不讲道理.宽宏大量道:“算了.你们也是为了保卫领袖安全嘛.”
特务们如释重负.戴笠笑呵呵道:“陈将军归來.国府幸甚.人民幸甚.抗日大业又有了希望.我这就安排.送您去见委座.”
陈子锟道:“今天就算了.委座日理万机.就别打扰他了.再说我这副样子.有碍观瞻.还是先回家.对了雨农.我家人在重庆么.”
“在.在.我亲自送您过去.小沈.备车.”
“是.”
……
重庆陈公馆.姚依蕾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嫣儿去美国了.鉴冰去香港扫货.刘婷带着小南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重庆的冬季阴冷潮湿.如同她的心一样.
毛衣是给丈夫织的.虽然理智上已经知晓陈子锟不在人世.但感情上却依然不能接受.或许织毛衣能够缓解思念之苦.她竟乐此不疲.
忽然门铃响了.姚依蕾放下毛衣.起身道:“來了.这个刘婷也真是.每次都忘带钥匙.”
來到门口.打开门转身往回走.嘴里嘀咕着:“今天回來的挺早啊.”
身后沒动静.晨雾早已散尽.一缕阳光将來访者的身影照在客厅的地上.如此高大.如此挺拔.如此熟稔.
姚依蕾猛回头.眼前站着的正是朝思暮想的亲人.
陈子锟回來了.
一瞬间.泪落滂沱.姚依蕾冲上去紧紧抱住丈夫.再也不敢撒手.
戴笠拿出手帕擦拭一下眼角.悄悄招呼沈开:“回去.别打扰陈将军一家团圆.”
陈子锟沒察觉戴笠的离开.姚依蕾的痛哭让他明白.自己失踪这几个月给家里人带來多大痛苦.衣服被泪水打湿.姚依蕾依然不肯撒手.陈子锟只好拦腰将她抱起进了屋.
左顾右盼.家里静悄悄的.居然沒人.
“嫣儿呢.小南呢.鉴冰他们呢.”陈子锟问道.
“嫣儿去美国了.鉴冰这会还在香港.刘婷和小南过会就回來……”姚依蕾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來到重庆以后发生的种种遭遇.陈子锟时而怒容满面.时而欣慰微笑.
“蕾蕾.辛苦你了.”陈子锟深情的抚摸着姚依蕾的秀发.
忽然大门开了.刘婷牵着小南的手站在满口.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陈子锟.顿时泪落涟涟.小南张开双臂跑过來.嘴里不清晰的喊道:“爸爸.爸爸.”
陈子锟将儿子抱在怀里.上前几步.将刘婷也揽在怀里.刘婷起初还挣扎一下.随即便屈服了.将头埋在陈子锟肩膀上啜泣不已.
姚依蕾喜滋滋道:“我这就打电话通知他们.中午给你接风.吃火锅.你这身衣服赶紧扔了.破破烂烂像个流浪汉.还有你的头发胡子都得理一下.乱蓬蓬一片.都生虱子了快.”
陈子锟被推进了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对着镜子用剃刀把胡子全刮了.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年轻了十岁.英姿勃发.威武不凡.
重庆家里沒有陈子锟的衣服.只好先穿浴袍.姚依蕾打电话叫來一个理发师.两个裁缝.帮他修剪头发.量体裁衣.
“要一打衬衣.三套西装.两件大衣.两套军装.四双皮鞋.两双马靴.一定要尽快.明白么.”姚依蕾精神头十足.仿佛恢复到当年北京做大小姐的时候.
裁缝们点头哈腰:“夫人.其实将军的身材甚是标准.铺子里有成衣.要不先拿來穿上.等定做的做好还可以退.”
“也好.去拿來吧.退就算了.我们陈家也不差这点钱.”姚依蕾道.
裁缝打了个电话回去.不到半小时衣服就送到了.三件头的英格兰海军呢西装.白衬衣.黑领带.皮鞋皮带皮手套.样样俱全.虽然重庆的裁缝手艺不比香港上海的同行.但陈子锟身材好.穿上自有一番风度.
理发师帮陈子锟剪了个目前美国最流行的飞机头.足足用了半罐子的发蜡.苍蝇都站不住脚.再看打扮一新的陈子锟.和刚进门的流浪汉形象比起來.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阎肃、薛斌都闻讯赶來.劫后余生的老战友齐聚一堂.吃着火锅喝着酒.人生不过如此.
……
陈子锟和家人朋友把酒言欢之际.白玉舫母女正在重庆警察局忙着捞人.走江湖的免不了和六扇门打交道.白玉舫深知这地方的人只认钱.一叠法币递过去.原本爱搭不理的警官稍微客气了点.问道:“你男人叫啥.犯了啥事.”
白玉舫和戚秀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陈大个子的真名.
“只知道他姓陈.身高八尺开外.一脸胡子……您受累.给查查.”白玉舫道.
警官有些不耐烦了.将笔拍在桌子上:“重庆每天抓那么多人.你让我怎么查.”
“求求你了.长官.俺们不能沒他啊.”秀儿可怜巴巴的拉着警官的袖子.哀怨的小眼神让警察老爷心里一荡.
“算了.我再帮你们问问.这个人是在哪儿被抓的.”
秀儿便把地址一说.还说是四个穿黑色中山装戴礼帽的人动的手.押上一辆黄色牌照的卡车.
警官顿时变了脸色:“是军统的犯人啊.这案子我管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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