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太爷

　　月映顶着炎炎的日头，见四下无人，用帕子扇扇风，暗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老太太和老太爷斗法，受苦的还是她们这些奴婢。

　　她在碧罗院内找到了正在喂鸡的老太爷。

　　老太爷听月映说了来意，放下了手中的青瓷碟子，一边就着丫鬟手捧的铜盆净了手，一边毫不在意地道：“五丫头之事不用担心，那些人是有眼无珠，错将珠玉当瓦砾，日后自有慧眼识珠之人，要我说，五丫头养在深闺，识得的人少，过些日子我和人约了斗鸡，我就将她带到我那些老朋友面前一站，凭着五丫头的才貌，怕是王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边说着边将擦过手的布巾放到另一个丫鬟手捧的托盘上。

　　他说得得意，眉毛微微扬起，月映却快要晕过去了，怎么能将五姑娘往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带？若被老太太知道，还不得气死？

　　她决定将此事烂到肚子里，想来老太爷只是说笑而已。

　　若是老太太在此处，凭着几十年来对枕边人的了解，定能推断出老太爷说的是认真的。

　　然而，老太太并不在这。

　　大半个月后，当老太太得知老太爷带着五姑娘去了斗鸡场，怒而摔茶杯的时候，月映才悔之莫及。

　　日落时分，正是各房昏省之时。

　　老太太怜惜地抚了抚王清渃的墨发：“五丫头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自有祖母给你张目。”

　　王清渃将头埋入老太太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是孙女不孝，劳得祖母挂怀。”

　　老太太更心疼了几分，紧紧搂着她。

　　自王清蕴入宫，王清渃便成了老太太唯一的嫡孙女，其他孙女虽也待她恭顺，到底不是自己的血脉，故而对着王清渃便是独一份的宠爱。

　　这一番景象自然刺得围观的有心人心口发疼，只是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长房庶女王青萱颇为不忿，她绞着手中帕子。凭什么都是亲孙女，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她虽是庶出，但生母也是世家出身，比之王清渃又差了哪里？且她父亲还是嗣子，五房却迟早要分出去的。

　　不说王家春晖院各房姑娘心思各异，凤仪宫中的皇后却正找了宫女问话。

　　她坐于正殿上首，面前是一个宫女跪地回话，她微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就是说，坐于她身后的是于家姑娘？”

　　宫女不敢抬头，只连连称是。又怕皇后不满意，倒豆子一般将两人的对话都说了出来。

　　王清蕴让那宫女退下，冷笑道：“果然是小妇所出，上不得台面，既然这么喜欢算计人，便给你安排一门好亲。”

　　她与身边的宫女耳语了几句，那宫女领了命正要告退，又被阻了：“暗中将消息透露给崔家大夫人知晓。”

　　于歆并不知她的算计已被人识破，正沾沾自喜地与她生母洛氏说起今日之事，洛氏出身不高，心计却有不少，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于歆：“你这法子不一定能算计到人不说，一旦暴露，就要承受王崔两家的怒火，莫说是你我，便是于氏一族都承受不住。”

　　于歆却不服气，她得意道：“可事实是已经成功了啊，那王清渃不过是个丧妇长女，我家去提亲，她还拿乔，我就是让她嫁不出去，到时候求着嫁给大哥。”

　　洛氏摇头，点点她的额头：“你这法子太过冒险，也怪我，从前不忍让你接触内宅的腌渍事，今后少不得要多多教导你，省得尽想一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

　　洛氏并不知皇后已盯上了她们，只当她运气好，没被人怀疑。还与于歆商量着等王清渃嫁不出去，再去王家提一次亲，她儿子若是得了王家助力，也能在族中站稳脚跟了。

　　王家三房的清煦园是除了长房之外离祖父祖母的主院最近的园子，里面奇花灼灼，佳木葱茏。

　　在夜色掩映之下，也别有一番风姿。

　　王清渃将一直紧紧拉着她的弟弟送到他的院子。

　　她落水一事，根本瞒不住人，很快就传遍了各家，自家人也都有耳闻，加上有心人推动，她弟弟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她才刚回府，他就已跑到了她院里，埋头就哭了起来，那泪水渗到她衣衫里，滚烫滚烫。

　　后来寸步不离她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摸摸王君衍的头：“快些进去吧，明日还要上族学呢。”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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