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药浴淬体

　　吴先生看见莫林这样，不禁微微一笑，拿着戒尺在莫林的小手上轻轻一放，一丝冰凉传来，莫林的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将头往后缩了缩。可是许久并没有惊痛传来，莫林不明白怎么回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吴先生正拿着戒尺看着自己。

　　吴先生平时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天资聪颖，看其今日所为倒不像是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做得出的，不禁又高看了莫林几分。

　　“你今日做出这样的恶剧还嫁祸于人，罚是要罚的，只是在罚你之前，我想问问你，先生在你的心中难道就是你画上的样子吗？吴先生严肃地道。

　　听到吴先生这么说，莫林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莫林一直很尊敬先生的。”

　　吴先生笑道：“哦，尊敬我，那还将我画成那副模样？还有那顶瓜皮小帽？”接着吴先生似乎来了兴致，用手指着桌子上的纸片，道：“也罢，你若能从这幅画上说说是如何尊敬我的，讲出个子丑寅卯来，今日我就不罚你了，可好？”

　　听到吴先生这样一说，莫林心里一喜，便低头思索了片刻，朗声道：“先生，莫林画的不是乌龟，而是一只玄武，只是我画技太糟，让先生误以为是乌龟了。”接着莫林又道：“玄武乃四大圣兽之一，与龙一样都是吉祥的化身，又是长寿的象征，是辟邪挡煞、消灾纳财之宝。莫林画此画就是希望先生能够长命百岁。”

　　“好！”听了小莫林的一翻解释吴先生不禁拍手叫好，将白天的不愉快一扫而空，他重重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突然感觉这个孩子将来或许会有一番作为。

　　听到吴先生说了声好，莫林知道自己过关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了。

　　吴先生看了看门口，大声说道：“你还要在外边呆多久？还不快进来！”原来一直守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小雨早就被吴先生发觉了，只是装着不知道。

　　小雨听见先生叫自己，知道躲不过了，便低着头有些忐忑不安缓缓地走进来，于小莫林并排跪着。

　　“今天的事情也有你一份吧？”吴先生淡淡地道。

　　莫林和小雨捉弄鲁大为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吴先生并没有用上戒尺，只是罚了他们每人背诵一片古文，背好了就算过去了，背不好还得受罚，这对于莫林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对小雨来说就难了，一直苦瓜着脸。

　　最郁闷的就是鲁大为，被挨了打还不知道是谁害的自己，当然小莫林和小雨也不敢跟他说，这件事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不了了之，渐渐的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孩子们忙着读书识字增长知识，大人们忙着外出采药，晾晒、存储，家长里短。

　　最近几天香云比往常忙碌很多，因为她在给莫林进行药浴准备药材。给莫林进行药浴是香云的注意，香云是纳瑶族人，药浴则是纳瑶族特有的一种通过药材洗浴全身或是局部增强体质的古老秘法。

　　药浴古时称之为“香汤”。通过药浴可以将药物的药性成分渗透到洗浴者全身肌表、局部、患处，并经吸收，循行经络血脉，内达脏腑，由表及里，因而产生效应可起到疏通经络、活血化淤、驱风散寒、清热解毒、消肿止痛、调整阴阳、协调脏腑、通行气血、濡养全身的功效。

　　洗全身浴称“药水澡”；局部洗浴的又有“烫洗”、“熏洗”、“坐浴”、“足浴”等称呼，将药液倒进浴盆内，待温度适度时即可洗浴。在洗浴中，其方法有先熏后浴之熏洗法，也有边擦边浴之擦浴法。

　　药浴不是简单的将药材放入水中洗个澡，它是有严格讲究的，需遵循配方原则，辨病辨证，谨慎选药，放哪些药材、放多少、怎么放、什么时候放都有讲究。有的药材需要捣成汁水、有的药材需要切成细片、有的药材要活成泥状涂抹在身体上等等。

　　这是项很复杂繁琐的工作，现在还给孩子进行药浴的纳瑶族人都已经很少了，还能像香云这样坚持每半年就给孩子进行一次药浴的那几乎没有了。从这点上也能看出香云对小莫林是多么地疼爱。

　　知道对孩子有好处，大春当然不反对，香云从莫林两岁时就一直每半年给他进行药浴一次，到现在也已经进行十几回了，小莫林虽然长得不算健壮，但身体筋络，骨骼肌肉，还有身体的柔韧性都比同龄的孩子好许多，这大都是药浴的功劳。

　　大约进行了十多天准备了几十种药材，终于万事俱备，只欠小莫林了。这天早晨，香云将浴桶放在堂屋里，将热水烧的足足的，再将事先准备的那些药材，什么汁呀、片呀、泥呀，还有整棵的药草，有步骤的依次放入浴桶里，不一会儿，整间屋子里就充满了浓浓的药香味。

　　每年都要浸泡两次，泡的次数多了，莫林也就习惯了，认真地听着母亲地指挥。

　　香云将光不溜秋的小莫林抱进浴桶里，只让他将头露出来，先泡上一炷香时间，然后拿起准备好的整棵药材轻轻地拍打莫林的全身，通过短时间的温泡身体筋络已经初步打开，这道程序可以帮助身体进一步吸收药浴成分。

　　当小莫林浑身被拍打的通红时，香云才让其继续躺在浴桶里浸泡，这个时间就会稍长一些，香云还不时地往浴桶里面加些热水，以保持适当温度。

　　直到三柱香过后，香云再次让小莫林站起来，将一个装满黑乎乎药泥的蓝瓷碗端了过来用手将药泥均匀地涂抹在小莫林的身上、脸上、双臂，所有露出皮肤的地方都涂抹到了，看上去就像是人体彩绘，整个人倒像个小泥猴，过不多会药泥就变得坚硬起来，如同一层黑色铠甲。

　　香云用手摸了摸，微微点了点头，便让小莫林从新躺在浴液里直到中午时分，香云才让莫林出来，换上干净的热水将小莫林浑身的药泥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至此整个药浴就算完成了。

　　刚洗完药澡的小莫林浑身舒坦，人显得特别精神，生龙活虎的。母亲香云却是累的一身是汗，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想动，但嘴角却是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

　　“娘，你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背吧。”小莫林看见母亲头上布满汗珠就懂事走过里站在母亲的身后举起小手轻轻地锤了起来。

　　看见孩子这么懂事香云不禁笑容更甚，缓缓地闭上明眸的双眼，享受着幸福的一刻...

　　※※※

　　上一次莫林捉弄了鲁大为后不久，吴先生就将鲁大为喊了过去私下里跟他说了一番话，他也明白了那次被先生打是自己平时爱捉弄人，同学们对他的报复，从那以后这家伙果然有所收敛，也不知道是不是吴先生私下里找他谈话起了作用，还是真的担心再有人捉弄他，管它哪，反正莫林他们的日子是好过些了。

　　最近一段时间，吴先生对莫林的态度也有所变化，他知道这个孩子聪慧记忆力又好，平时就有意识的多教了一些学识给莫林，对他的要求也比其他人高一些。

　　时间久了莫林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同，只是不明白吴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偷偷地将此事告诉了母亲，香云听过后不仅不生气，还鼓励小莫林不要偷懒怠懈。既然母亲都觉得先生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也就不再琢磨这件事情了，每天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就更多了些。

　　※※※

　　大春这支进山的采药小队离开家已经二十来天了，这次进山无一人受伤，所有队员收获也都不小，身后背的大药篓也已经被各种草药塞满了，大伙正一路说笑着往回赶。大春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小雨他爹庆喜，其他人尾随前进。

　　“大春，看你走的这么急是想香云想的贼紧了吧？”庆喜冲着前面的大春大声说笑道。

　　其他队员听到庆喜这么逗弄大春后也都一阵哄笑，“都二十多天没见着嫂子了，他能不想吗？”有人附和道。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大春也不生气，“庆喜，小雨他妈知道你今天回来，估计昨天晚上就睡不着觉喽”，大春也笑着回道。

　　“哈哈哈”，大伙都乐开了。

　　像这样的场景在进山采药的队伍中经常会发生，进山这么多天，翻山越岭的大家都辛苦的很，偶尔说些俏皮话逗大家乐一乐，也能忘记这一路奔波的辛苦缓解疲劳。

　　不过，说到想念家人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不想的，大伙出来没日没夜的忙活着是为了谁呀？不就是为了家里的父母妻儿，希望他们能够吃得饱穿的暖吗？

　　被大伙一提，大春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美丽的身影，白皙的肌肤，纤细的腰身，当然还有那个调皮可爱的小莫林。想到这里大春的脚下不知不觉中又快了几分。

　　“你们看，你们看，越走越快，还说不是想嫂子哪。”身后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大春抬头看了看远处，前方的族寨依稀可见，他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转头对大伙说道：“今天傍晚时分估计就能回到家了，大伙在这里休息下，好一鼓作气在天黑前赶回家。”大伙又一阵哈哈大笑。

　　路上休息时大春想喝点水解解渴，可是水袋里已经没有水了，大春爬到一颗树杈上朝四周望了望，想找点水源，他发现前面山崖下有个水潭，一潭清澈的泉水正泛着耀眼的白光，大春心里一喜正要下树，突然，他看见水潭旁边有块大青石，一个灰色的人状物体正趴在那块石头上，距离太远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春担心是受伤的药民，随即喊了庆喜和他一块过去看看，其他人原地继续休息。大春、庆喜两人很快的就来到了那口水潭边，确实是个人，身上还有血迹，脸朝下，看不清容貌，一只手伸在前面，像是正往水潭边爬却筋疲力竭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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