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族祭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香云嫁给大春已经十年了。

　　当年羞涩腼腆的大春也变的成熟干练起来，对待妻子仍亦如初恋，百般呵护。十载岁月并没有在香云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看上去愈发显得的明丽、娴淑。

　　这一日清晨，晴朗的天空一片蔚蓝，小两口早早的便起床了，冬日的阳光洒满院子的每个角落，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院子，青石砌成的院墙，三间主房坐北朝南，中间那间为堂屋，左右两边各是一间卧房，院子东边是一间柴房和一间厨房，两间屋子连在一起，西边是两间略小些的药材房，里面堆放着一袋袋风干的药材。

　　此刻，大春正在柴房门口忙着劈柴火，快到年节了家里得多准备些。

　　入冬后天气已经异常寒冷了，但是大春似乎浑然不觉，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光着个膀子，双手握着一把亮灿灿的斧子。

　　“咔嚓”一声，一块木头瞬间破为两半，“咔嚓”，又是一块...不一会儿身旁便鼓起一堆柴火来。

　　香云正在院子里背对着大春挑拣药材，各自忙活各自的，夫妻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气氛很是温馨。当大春无意中聊到庆喜媳妇前几天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起名叫小雨时，香云瞬间沉默了，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大春扭头看了看香云，发现她站在那里正愣愣的出神，手里的活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香云？”大春不解的问道。香云像是没有听见，仍一动不动。大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丢下手里的斧子，用拳头轻轻地锤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大春自责道。

　　大春轻轻地走到香云的身旁，看了看她。此时的香云似浑然不觉，脸上挂着两行泪痕。

　　大春将香云轻轻地搂进怀里，“对不起，香云，我不是有意的提起的。”大春轻声说道。

　　香云顺势靠在了大春怀里，“我不是怪你，大春，我是觉得对不起你。”香云一边轻轻地啜泣一边说道。

　　“我们成亲十年了，我还没有为你生下一儿半女，我感觉不是个称职的妻子。”香云说到这里像是触到了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哭的越发伤心了。

　　大春也被香云的情绪感染了，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妻子。

　　在这明媚的冬日清晨，二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拥抱着。

　　许久，大春像是想好了怎么安慰妻子，柔声说道：“香云，你不要自责，有没有孩子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老天爷能将你送到的身边做我莫大春的妻子，这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顺其自然吧，该有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了哪，你说呢？香云。”

　　香云听大春这么说，停止了哭泣，抬头白了一眼大春，道：“你现在倒是变得会哄我开心了，今年年节的时候我们还要去上山，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大春看见香云不哭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接着大春又道：“香云，你说我们年年都去给他老人家磕头上香，怎么就不显灵哪？”

　　“那是我们心还不够诚！”香云又白了大春一眼，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今年我们要去早些，赶在人家前面去。”香云认真地说道。

　　“是，是，是，老婆大人！一切都听你的。”大春笑着答应道。

　　※※※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年节到了。

　　年节是南域几个部族共同的节日，也是一年里最大的节日。

　　南域每年冬季总有一段时间最为寒冷，大雪飘然而落，持续的严寒致使大雪封山，人们无法外出劳作，先民便杀猪宰羊，祭祀鬼神与祖宗，祈求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免去灾祸，这便是年节的由来。

　　故此，部族里的人们便在年节到来之前准备好一些必备的年货，留着过节食用，这段时间也是族人最为清闲的时候，走亲访友、串门喝茶聊天很是热闹。

　　这天早晨天刚亮，鲁拓老族长就命人到族里挨家挨户的传达今天上午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普尼族族人一直都生活在传说是万年前老祖亲手建造的族寨里，分离出去的另外两族族人一开始每年都会由族长领着族人回来参加年节的祭祀大典，但是每逢年节祭祀的时候往往都是大雪封山，山路异常难行，甚至发生过为赶来参加祭祀大典，有人在路上不幸跌落山崖的事情，后来那两族人就在自己的族寨里模仿普尼族里的老祭台建造了自己的祭祀场所，从此他们便就不回来参加了，各自祭祀各自的。

　　年节时举行祭祀大典对每个部族而言都是件大事，族里的男女老少都要参加，除非是病的下不了床的老人，或是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孩童可以不用亲临外，其它所有人都要盛装到场。

　　大春和香云早早的便来到了位于族寨北边的祭坛广场，安静的等待着。

　　这是一个扇形广场，坐北朝南，地上用一块块大青石铺成，非常结实平整。广场正前方是一个四面都由九层石阶围成的梯形的祭坛，约八尺来高，祭坛之上是一个三尺来高的正方形的祭台。四根巨大的石柱围绕在祭坛的周围。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有花鸟鱼虫、洪荒野兽，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神秘图案，使得整个祭坛显得古朴、神秘。

　　相传这个石质祭坛正是三大部族的老祖也就是那位突破到传说境界的修士所建，虽历时万载仍亦如当年刚刚建成一样。

　　这万年以来南域的地壳形态发生过很多次变化，甚至有一回强大的地震几乎将周围数万里的山川河流翻了个底朝天，桑海桑田，很多强大的凶兽在大自然恐怖的力量面前都难逃一死，但是普尼族寨这里却是文丝未动，方圆百里之内无一人伤亡。

　　那一次让所有南域族人亲身感受到了老祖的神通广大，从此每年的祭祀活动，族人就越发的恭敬、虔诚了。

　　时间还早广场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人，都是熟识的族人，大家便走到一起小声的聊着天，边聊边等待。

　　当明媚的阳光铺满整个广场时，这里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大都神情严肃、恭敬。族里的孩童在大人的厉声呵斥下也都知趣的安静下来，垂首站立着，偶尔还会扭头看看身旁其他的小伙伴都在干什么，趁着大人不注意，你朝我扮个鬼脸，我向你吐个舌头...

　　在老族长的安排下，祭坛上早已经由族人摆放好了祭品和香炉。

　　鲁拓老族长身着盛装恭敬地站在祭台的下面。族人平时都非常尊敬这位威严可敬的老族长。到今年年节他已经满60岁了，身体倒还算硬朗，平时手里都会拿着根骨质的拐杖，而今天他将拐杖留在了家里，徒手而立，身体不时会有微微的颤抖。

　　片刻后，老族长走到广场的正前方，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再将目光转向广场上，缓缓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抬起双手举过头顶，向下压了压两下，示意大家安静，广场顿时一片寂静。

　　族长的声音缓缓响起：“各位族人，今天是我们普尼族祭祀苍天，祭祀老祖的重要日子。”说道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下，表情严肃地接着道：“祭祀期间，必须虔诚整肃，不许咳嗽吐痰，不许走动喧哗，不许紊乱次序。否则，无论何人，一律严惩。”

　　族长话音刚落，下面众人便异口同声道：“是！”

　　鲁拓老族长看着大家的表现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向旁边挥了挥手，咚...咚...咚...的鼓声应声而起。

　　祭祀第一个环节：迎祖，鲁拓老族长怀抱着先祖萧离墨的长生牌位缓缓地走向祭坛。下面族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要双膝下跪以示恭请，再一起朗声喊道：“恭请老祖。”

　　九层祭坛其实并不算高，但对徒手而上的老族长来说就不是那么轻松了。他走的很慢，但很稳，偶尔会停下来喘口气，再举步向上。

　　族人们屏息凝视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怀抱着先祖的牌位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登着。不多会儿，他终于站到了祭坛上，将先祖的牌位小心的摆放在祭台上中间，这时台下很多人如释负重，悄悄地松了口气。

　　到此第一个迎族环节算是完成。此时大家才能起身。

　　接着老族长便从怀里拿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祭词，他便一句一句，认真地读了起来。他的声音不算高，但每一句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主要意思就是祈求苍天保佑族人，感谢老祖庇护族人什么的。

　　下一个环节便是族人敬香。由老族长事先亲自挑选的代表全族人的老、中、少三个人，每人拿着一把事先已经点燃的檀香，双手握着高举过胸前，缓缓走上祭坛，按从老到少的顺序依次插在祭台上的巨大香炉里，再退步并立站在祭坛上。

　　祭祀的第四个环节就是行叩礼。此时老族长会带着所有族人对着祭坛的方向再次跪下，恭敬、认真地行叩拜大礼。

　　老族长喊道：“一叩首，”族人们就整齐地叩一次头。

　　族长喊道：“再叩首，”族人再次叩头。

　　族长喊道：“三叩首，”族人第三次叩头。

　　族长喊道：“礼成！”所有族人才能从地上起来。

　　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族长带着全族人敬酒，所有成年的男性族人每人手捧一碗酒水，第一杯酒敬天，第二杯酒敬祖。

　　到此，祭祀典礼基本上就结束了，族人们便陆续回到自己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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