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濡沫之何幸如之 > 七


  杭州的春天美得婉转,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太阳很温暖,这种清丽的风情淡然而亘古不变。唐朝白居易有诗《春题湖上》曰: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春天的西湖到处是灿若云锦。当白堤的第一条柳丝泛绿,春就悄悄地来到了西湖。晨曦中的苏堤烟柳笼纱,微风送来啾啾鸟语。柳浪闻莺的柳丝含烟拂湖水,青山荡漾春风来,碧绿摇空,林外一片莺声听不尽,在柳树纷扬,姣莺深林中,默存最乐于寻找柳树林中那种贵妃醉酒般的醉柳;或是静看俯垂湖面的浣纱柳、树干特矮的湿柳,那份乐趣,似乎已把春光拽住……每逢春日里,默存便感觉身心无比爽气,他觉得自己生得是这般幸运。

  夏时节一来引得各色野花都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从中忙碌着,吸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待时到了盛夏,空中没有了一片云彩,没有了一点风,头顶上一轮烈日高傲地炙烤着杭城的大地,所有的树木都没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九月一到,就有了秋意,秋意在一个多雾的黎明溜来,到了炎热的下午便不见踪影。它踮起脚尖掠过树顶,染红几片叶子,然后乘着一簇云朵飞掠过吴山离开。当草地变成金色,秋天的花朵露出它们苍白的花瓣,雏菊现在很少用白色的眼睛截破草地,色调转为浓重,阳光已经倾斜,让橙黄色的和倏忽的微光,让长的闪亮的痕迹溜进树林里面,这些痕迹象向你告别的妇人的拖在地上的袍子一样,很快就过去了。秋雨拍打着万物的脸,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压着大地。当近了深秋了,森林里那一望无际的林木都已光秃,老树阴郁地站着,让褐色的苔掩住它身上的皱纹。无情的秋天剥下了它们美丽的衣裳,它们只好枯秃地站在那里。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使人想听见一阵高飞的云雀的歌唱,正如望着碧海想着见一片白帆。夕阳是时间的翅膀,当它飞遁时有一刹那极其绚烂的展开。于是薄暮底下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一切仿佛被包裹上了一身华服,那样的明媚,大地再也不是焦土和灰烬,是千万座山峰都披上了红妆。

  时序如旋轮。再等到秋天也过去,高阔的天空便挂满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冻的星星也直僵着眼。温暖的阳光在湖面上闪动,山林里最后一批红叶还傲然挺立在枝头,鲜红和碧绿,这并不调和的色调,组成了别具一格的冬景。有时,一阵风吹来,没有了叶子的枝条,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音,也会使人产生一种萧索悲凉的感觉。

  不论对于谁,岁月都是平等的,每一个人都在无常的光阴中潜行,在这绝美的四季中辗转。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地度着,默存高大了不少,小旖桑跟他比起来依然是颗小豆丁,只是这小豆丁儿会走会蹦会叽叽喳喳扯淡了。

  有时候,默存一脸凝重踱步来踱步去,旖桑踩着小碎步跟在他后头“哥哥,哥哥”奶声奶气叫着,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甚似个小小不倒翁,可偏偏就在你觉得她不会跌倒时她“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旖桑有一点儿特好,跌疼了她也不会哭,顶多是赖在原地不动等着人来将她抱起,默存听身后没了声响调回头见她跌地上了便走回去将这小丫头片子抱了起来,旖桑却在他身上磨蹭着想下地去,默存只得将她又放下。小旖桑脚丫子一落地自顾自咯咯笑着跌跌冲冲跑开了,默存唯恐她又会摔着也没心思再去顾念别的零碎事情了,他跟在了她身后头,旖桑晃悠悠走了一小段儿“噌”转过头又叫了声“哥哥”嬉笑着只“嗖”一下子跑得没了影儿。默存纳闷着怎么这么小个伢儿走都走不稳跑却跑得那么快呢,想也想不明白只得挂了一脸的迷茫去寻她。

  院子的矮树丛里头没寻着,大水缸里满着水想她也是钻不进去的,到了厨房姆妈正生火做饭旖桑虽然淘气但也是机灵的,她不至于会挑这个时候躲进那里面给,自己讨顿啰嗦的,厨房门口倒是倒扣着个大箩筐,若是要罩下这个小豆丁儿自然是没问题的——默存挠了挠腮帮子思索着。然而他并没去有掀那箩筐儿,而是转身往他自己房间的方向去了,默存走到房门口见门未关实,他便推了门进去。他跑到床前一掀被子,呵呵,果真是如此。只见小旖桑形同一只小兽般肚子贴着床呼啦呼啦已睡熟了,她那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无力地抱着自己的小脑袋,脑袋上原本竖着的那两根细细的羊角辫子也不知是何时让她自己给扯散了,油亮亮的黑发一两缕贴在了脸颊上。默存伸手替她把发丝撩去,“你原是想同我捉迷藏吗,小人精儿。”

  日头在天边渐渐褪去时,旖桑睁开了惺忪的眼儿,她终于是睡醒了,“存儿,带你妹妹一道把手去洗一洗,快,要吃晚饭了。”听到姆妈在催了,默存赶忙将小旖桑抱起摆在了书桌上叫她端坐好,旖桑乖乖端正地坐好还把背挺得笔直笔直,一面她的小脑袋无聊地东晃晃西摇摇推进着视线随着她哥哥的身影在屋里移来移去。终于,默存找着了梳子,轻吁了口气抓着一柄木梳子“噌噌噌”跑回书桌前要给小旖桑把辫子扎好,旖桑见这个势头伶俐地摆正了头,不再动弹。

  默存利索地把打了结的发梢理通,那么一梳两梳他却是愣住了,“小桑桑,上回隔壁家的李奶奶是怎么说来着的呀,头上一个旋儿的人是人托生来的,两个旋儿的人是牛托生来的,三个旋儿的人……呀!三个旋儿的我真是记不得了。你的脑袋上正好有三个旋儿哩,哥哥可是今天才发现的,小人精儿你自己知不知道的?”

  “哥哥,桑桑肚皮饿。”

  “好嘞,这就带你去吃饭饭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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