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无声的赎罪

　　秋儿此时已经崩溃了，不做什么动作，只是往床角蜷起来。

　　“过来，吃饭！”白展命令道。

　　秋儿一动不动，白展再拿起一碗饭，继续塞到秋儿嘴里。这次秋儿没有挣扎，白展不停的塞，秋儿不嚼也不咽，直到嘴里塞满后秋儿“哇”的一声将所有的饭全部吐了出来，然后呕吐不止。白展闻到了一股腥味，心中凉了一下，划开火折子一看，满床的血，饭粒全部都染成了红米，秋儿还在不停的吐血，白展扔掉手中的碗，马上运功封住秋儿的脉门。秋儿止住吐，昏倒在脏污不堪的床上。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微弱的光亮中隐约看见有个白色的身影坐在床边，肩头颤动。

　　白展如一头被配偶狠狠咬了以后沮丧的雄狮，想要一口咬死配偶报仇却最终不肯使最后一下牙劲。他折磨秋儿的同时，也折磨着自己的心。他不敢在光亮下看秋儿被折磨的表情，他怕自己狠不下心。但是秋儿痛苦的叫喊声让白展心锥不已，白展以为自己已经很痛苦了，但是秋儿最后无声的呕血，让白展不堪内心的折磨，无声恸哭。

　　当秋儿再次醒来时，在一个亮堂的屋子里，这房间是曾相识。秋儿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刚到白城时住的下人房间。这时熊嬷嬷冲进来，大喊道：“还不起来干活！”说着棍子便落到秋儿身上。秋儿不知所因，道：“我怎么在这？”

　　“你给我起来挑水去！别装死！”说完敲了敲棍子，就出去了。

　　秋儿看见自己依然穿着当初在浣洗房干活时的衣服，心中突然惊喜道：“是不是之前的都是梦呀？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秋儿立马起床，向门外走去，门外一切如当初的场景。秋儿赶紧去膳房找福伯，只见福伯还在膳房安排下面的人生火切菜。见秋儿过来，道：“秋儿小姐，有事？”

　　“福伯，这一切都是梦吗？”

　　“哪些？”

　　秋儿也不好说自己和白展发生的那些事，就暗示道：“城主的伤怎么样了？”

　　福伯道：“城主好多了。秋儿小姐，从今往后，你就安心服侍城主。在浣洗房，也是服侍城主的一部分。”

　　“那一切都是真的。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秋儿喃喃道。秋儿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醒目的紫淤，这个手链造成的痕迹更应证了福伯的话。秋儿对福伯道：“福伯，秋儿懂了。城主不是要把我卖到西域去吗？”

　　“呵呵，城主又不缺钱，你这瘦骨鳞形的，能卖几个钱？去干活吧，城主已经格外开恩了，要心存感激，以后见了城主和其他夫人，要行礼。”

　　“秋儿知道了。谢福主厨。”秋儿欠了欠身子。

　　福伯连摆手道：“对于我你不必如此，你娘生前对我们这些下人从来都是关心备至，所以你对我不需如此。以后还是叫福伯，亲切点。”

　　“你见过我娘。你给我说说我娘的事吧。”

　　“先去做事，待你得空的时候详细说给你听。”

　　“好，那我去了。”秋儿正准备转身离开，福伯突然叫住秋儿，道：“不管是恩怨还是宿命，还望秋儿小姐多保重，城主年少多苦，走到如今诸多不易，希望秋儿姑娘多体谅城主。”

　　秋儿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只是低微的女婢，没有资格去体谅他。我会安守本分的，福伯。你记得一有空就要说我娘的事给我听。”

　　福伯点点头，目送秋儿离开，心中也只得一声叹息。

　　转眼间，已进入夏季，绿洲的夏季炎热潮湿，雨水频繁，主子们的衣服换得勤，却总是干不了。就算下雨，浣洗房的丫头们也得冒雨洗，洗了后只得升火烘干。这夏天雨里来火里去的活，都交给了最受欺负的人。秋儿便是浣洗房最受欺负的人，秋儿一改往日的娇蛮气质，有活就干，从不叫苦叫累。有饭就吃，没饭就去找福伯要点。众人都知道秋儿武功高强，也不敢太猖狂，只是平日里挤兑她，粗活累活都让她干。秋儿心里清楚，有城主夫人撑腰，她们多的是主意来折磨她。但是她也都忍了，她心存愧疚，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减轻良心的不安。她时常会把手不自觉的放在脖子上，心中还是不免伤感，这颗象征着曾经海誓山盟的金豆子已经不属于她了。她只是个婢女，所有人都可以呼来喝去的卑微奴婢，这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但她却不那么后悔，至少她救了她的哥嫂，至少她还能时常触碰到白展穿过的衣裳。

　　“他应该还很恨我吧，我给他缝制的那些衣裳，他现在一件都没有穿。他是真的不要我了……”秋儿经常洗衣服时这些在她脑子里不停的转，特别是白展在黑暗中说的那句“你没有资格戴它”，虽然秋儿还是会暗自流泪，但是她努力的去做一个普通的奴婢，这样她还能继续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看见他听到他的声音。

　　这日，外面又下起了磅礴大雨，秋儿浑身湿淋淋的将一桶湿淋淋的衣服提到烘衣房将衣服烘干。秋儿将火势调控好，便将衣服一件件仔细的晾在晾衣架上。这些衣服是华夫人的衣服，华夫人素来爱打扮，衣服布料那也是上好的，许多时候都是冯将军在从中原来的商人手中买的首批货，那些商人平日里要靠冯将军的部下行方便，于是有了上等品都会留一些以作方便之用。秋儿也知道这些布料金贵，所以晾晒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拉开挂好。待一切都晾好以后，秋儿只觉得全身黏糊糊，却非常的热。这大热天的，又是淋雨又是烤火，相当于冰火两重天，只不过这么多天下来，她也习惯了。摆好柴火，秋儿听见外面熊嬷嬷叫她去把新送来的脏衣服搬进来，秋儿再次看了看火，觉得暂时无大碍，便出门到大门口抬脏衣服。出门前，她还留了个心眼，将门锁上才放心出去。没想到脏衣服实在太多，而熊嬷嬷撑着伞一个劲的催秋儿快点快点。过了好一会，只听到有个丫头大喊：“着火拉，着火拉！”熊嬷嬷连忙向着火的地方跑去，大喊：“死丫头，快救火呀！”

　　“门上了锁！”

　　“钥匙呢？”

　　“钥匙在秋儿手上呢！”

　　这时秋儿已经飞奔过来，赶忙打开烘衣房的大门，大伙一起提水救火。不一会，火是灭了，里面华夫人的高档衣裙也都只剩下几团黑灰。

　　“熊嬷嬷，这华夫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呀？”有个小丫头开始哭起来。

　　“来，把秋儿抓起来，送到华夫人那里去治罪，免得她连累了我们。”

　　于是大家一伙不由分说的将秋儿绑起来送到华夫人的情华苑中。秋儿没有作太多的抗拒，被她们绑着推推搡搡的到了情华苑。至从秋儿来到白城，情华苑便已经失去了色彩，白展很少来，接着又来了正牌夫人，她就更缠着白展不让他去别的夫人那里。华夫人正是心中苦闷，自己成了无权无宠的普通夫人，甚至连珍珠那小妮子都不如，白展还时常叫珍珠去跳舞助酒性，而自己却只得天天守在情华苑里空坐。现在倒好，有人将罪魁祸首压到自己面前来出气，自己怎能心慈手软。

　　华夫人看着跪在堂下的秋儿，一身下人的衣衫，被雨淋湿，略黑的小脸透着油光，那双曾经多么高傲的眼神现在也只能低低的看着地上，华夫人冷笑道：“这就是当初自命高贵的沙秋小姐，如今也不过只是一名贱婢，瞧着脸蛋黑得，看看你那双粗糙的手，你当初勾引城主的那股子劲呢？你就是一个祸水，竟敢伤害城主，幸亏上天有灵，不让你这样的妖精得逞！城主大量，让你当奴婢赎罪，你却要烧掉我的衣服，究竟是何居心？”

　　秋儿道：“华夫人，我……”

　　“放肆！来人，掌嘴！”华夫人跳了起来。

　　接着就有人过来要打秋儿的脸，秋儿身体一闪给躲过去了。华夫人一看，叫所有人将秋儿抓住，要痛打。秋儿见大家一拥而上，立马起身拔腿往外跑。华夫人一见，气不打一处来，便让翠菊叫来护卫去追赶。护卫哪里是秋儿的对手，秋儿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夫人，华夫人正叫护卫满园子找秋儿呢。”金鸽的贴身婢女小芹忙来禀报。

　　金鸽得意一笑，道：“看来熊嬷嬷做事挺利落的，才吩咐下，就办妥了。你叫几个人试着煽风点火，最好是让沙秋将华夫人打了，奴婢打主子，我看城主怎么治她。”

　　“是！”小芹说着便执行命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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