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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疑惑


  贺章目光温和,看了季卿一会儿,才道:“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

  季卿抬头看向贺章。

  她眼角的水光虽然已经被拭去,但因为方才呛得厉害,眼眶仍微微泛着红,当她以这样一副姿态看人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是让人觉得她受了什么委屈。

  季卿与贺章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相处了整整十载,有时候季卿觉得她对贺章其实是有些了解的,但也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其实对贺章一无所知。

  就比如现在。

  虽然从未在贺章面前表达过,但季卿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对贺章的情愫,她从前所受的教养,女子应是含蓄而内敛的,再加上她如今已不是从前的季家嫡长女,是以季卿也从未想过要让贺章知道自己的一腔情思。

  但季卿心悦于贺章时,也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已,就算她已经极力掩饰了,又哪里能真的掩饰得那般完美?

  若说贺章对季卿的一腔情思完全不知,季卿是不相信的。

  她眼里的贺章,是一个极为敏锐的人,又如何会看不透一个少女的心思呢?

  可贺章却从来没有试着回应过季卿,他只是装作没有看到而已。

  也正是如此,季卿才会觉得,贺章对她无意。

  当然,季卿也知道,不回应一个自己不心仪的人,这没有任何的错,她也从未认为自己心悦贺章,贺章就一定要对她生出同样的感情来。

  只当他们有缘无分便是。

  可是……

  也有些时候,贺章的一些表现会让季卿有种他对自己其实并非无意的错觉。

  就比如此时。

  贺章的容貌本就出众,不仅出众,五官还都长成了季卿喜欢的样子,尤其是他那双深邃的眼,当被这样一双眼专注地凝视时,很容易就让人有种“他的眼里有我而且只有我”的错觉。

  每当这种时候,季卿都忍不住会有些动摇。

  会不会,贺章其实……

  季卿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是与不是,其实都不重要了。

  季卿率先挪开视线,“我没事,就是喝得太急了。”

  话说完,季卿又要去拿酒壶。

  贺章见状,轻声叹息一声,“既然如意你想喝几杯,那我奉陪便是。”

  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自己和季卿的杯中斟满了酒。

  季卿握着小巧的酒杯,直到微凉的杯身都有些微温了,这才举杯道:“贺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随后再次一饮而尽。

  贺章是觉得季卿有些反常,他也知道,若是季卿不想说他是不可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的,若是她想说,他只管听着便也能知道了。

  凭着直觉,贺章觉得季卿是有话想与他说。

  他于是也将杯中的酒饮尽。

  季卿放下酒杯,道:“贺大人,你收留我整整十年,这十年来,我虽然没说,但在我的心里,一直对你有着万分的感激……”

  一直到现在,季卿都还记得她第一次见贺章时的情形。

  那时也不知道怎么的,有官兵发现了她的踪迹从而追捕她,就在季卿以为自己无法幸免的时候,是贺章救了她,并且为她引开了追兵,后来还收留了她。

  那时候的贺章,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

  季卿不知道贺章是不是知晓自己的身份,但他救自己时是那样的情形,就算贺章不知道她是季家人,也能猜出她必定是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贺章仍收留了她。

  让她,在于所有的亲人死别、生离之后,还能有一个栖身之所。

  这,又如何能不让季卿心生感激?

  说起来,虽然感激于贺章在那样的情形下还向自己伸出援手,但季卿其实一直很疑惑,疑惑于贺章为何会救自己,并且收留自己。

  要说贺章是一个天生的热心肠也就罢了,可按着季卿这十年来对贺章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正相反,别看贺章表面上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待人接物极有距离感,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了。

  也正因为如此,季卿才会如此疑惑。

  若是往常,就算是疑惑,季卿也不会问出口,可现在……

  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贺府了,倒是不妨问上一问,说不定贺章就愿意解答呢?

  “贺大人,”季卿抬眸,“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为何当初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你还会冒着麻烦上身的风险救我呢?”

  季卿是真的好奇啊,她歪着头看着贺章,等待他的回答。

  听到季卿问起这个,贺章沉默了。

  就如季卿所说,他并不是什么热心肠,喜欢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当初之所以会向季卿伸出援手,也是有理由的。

  这些事……

  其实并不是不能说,只是,贺章却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最开始时……

  贺章只是觉得,保护季卿,照顾她,是他的责任。

  但后来,这种责任有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质,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事实上,贺章最近已经有打算,要找个时间将一切向季卿和盘托出,上次他与季卿所说的,有事要与她说,就是指的这个。

  反正都是要说的,既然现在季卿问起了,贺章觉得,倒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一切都告诉季卿。

  他在心里将一切细细理了一遍,正待张嘴,就听季卿说出了一句于他来说无异于石破天惊的话。

  “贺大人,感谢你庇护了我整整十年,这十年来,劳你费心了。”季卿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酒壶替自己和贺章斟酒,然后将贺章的酒杯推到他面前去,直视着他,“已经劳烦了贺大人这么多年,我不能再一直麻烦你下去,所以,我想搬离贺府。”

  最后一句话,季卿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格外的坚决。

  开弓没有回头箭,早在她决定了离开的那一刻,她就不可能再留下了。

  季卿的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有不舍,但再多的不舍,在这句话之后,也都沉淀了下来,也让她的一颗心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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