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义结金兰
“真的是你？”连若许上下看了九乘月很久，虽然哭着却也笑了，果然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活在懊恼愧疚中。
九乘月抽出细绢，拭去若许脸上的泪水：“是我，真的是我。”
连若许本来隐忍着，可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九乘月失声痛哭。引得阁楼下把守的丫鬟，踮着脚抬头看，一时慌了神。
九乘月任由她哭，自己何尝不想哭呢？但她哭不出来。
轻轻拍打着若许的肩膀，待到她情绪稳定了些，扶着她的手臂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也有很多事想说，但是今日只能长话短说。”
连若许听了她的话，努力地平复了心绪，开口道：“无妨，你故意闹出的那些事，我也打听出了七八分。这么重要的事，罗闲骗我就罢了，连成铎都瞒着我！”
“他也是为你好。”九乘月有些难以启齿，“你真愿嫁给他？”
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敢肯定，她不了解若许。
毕竟若许已经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有军侯府庇佑，王上亲自赐婚，将来是堂堂正正的军侯夫人。
生下男孩儿，更是王上所期待的，军侯府嫡世子。
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她不能勉强若许。
“我不愿！”连若许激动起来，“如果不是宫宴上的意外，他就没想娶我。我们有婚约不假，他对我无意也是真的。罗伯母总说感情是成亲后培养出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一来我爹娘生前从未提过此事，二来我在军侯府住了六年，能培养出感情，也不至于让他大婚将至，又新纳姨娘。”
九乘月笑了，若许还是在意罗闲的。
“若许，无论你嫁还是不嫁，我都支持你。”九乘月拉了连若许的手，“但我一心想查明当年的真相，不能让村里上上下下几百户人家，枉死。你……能帮我吗？”
连若许叹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我的亲人、邻里、玩伴都丧命于那场劫难，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自私自利地活着。”
九乘月看着连若许，心中的某一块变得柔软。
“乘月，你不是一个人。我、成铎……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人，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涉江村的人，他们杀不尽。”
九乘月点头道：“你的心意，我懂了。”
楼下突然吵闹起来，原是那丫鬟以为九乘月欺负了她主子，跑去找罗老夫人告状去了，罗老夫人顺势请了王上做主。
这王上一动身，乌泱泱的人都跟了过来。
连若许对她使眼色，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才松开。
白震被罗老夫人逼得没办法，实则他最厌恶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可是想想罗闲，他也就忍了。
谁知他刚上阁楼，连若许就“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这一跪，看得罗老夫人心疼不已。
“若许，出了什么事儿寡人会为你做主，你起来说话。”白震关切道。
连若许凄凄然道：“六年前若许家门惨遭不测，被奸盗所害。两岁的小妹在逃命途中走失，这些年若许孤身一人，幸得家父故交照拂。只是不知能再见幼年玩伴，一时忍不住……”
罗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说的莫不是九乘月吧？
跪在地上的红着眼眶，看得白震都有些心疼，一边扶她起来一边道：“九乘月，寡人忘了，你是哪里人？”
九乘月不卑不亢地答道：“东佘西陲的一个小村落。”
“哦，寡人想起来了。”白震看九乘月的眼神顿时变了，当初他问的随意，九乘月答的也含糊，“什么村？”
九乘月微微咬牙，手心薄汗，努力平视白震的双眼：“涉江村。”
这三个字，她很久都没有说出口了。
罗老夫人看着白震，再看看若许和九乘月，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九乘月和若许是旧时，竟然也是从那村子里活着出来的。
“你可有什么想对寡人说？”白震走到九乘月面前，高大的身躯很有压迫性，明朗的天气，九乘月却觉得有些冷。
“没有，乘月只是在宫宴上听到了若许的名字。”
“所以你就敢设计寡人亲封的军侯？”
“王上！”连若许刚想说话，就被罗老夫人拦住了。
九乘月默默跪下，面上波澜不惊：“请王上明鉴，乘月绝不敢设计侯爷，更不敢欺骗王上。不知王上为何会认为，是乘月设计了侯爷？”
“你以与罗闲有私情……”白震突然不说了，九乘月好像什么都没说过。
九乘月更加惶恐：“与罗侯爷私会之事，乘月一回宫就面禀了王上，丝毫不敢欺瞒。得知若许的消息后，那日罗侯爷也不过是交代了乘月几句话。”
“那涉江村呢？”
原来王上是知道的。九乘月有些委屈，又很乖巧道：“乘月当年只有十岁，带着受伤的幼弟被师父所救，当时去辖管涉江村的县衙报案，只是官老爷……没有理会乘月。”
“你师父可知你的身世？”
九乘月撒谎道：“师父应该不知，乘月从未提起，怕给师门招来灾祸。”
白震反复想了九乘月前后的说辞，并无不妥之处，倒是觉得她没有一时冲动告御状，还挺谨慎。
想来也是被清风……不，被厉云雨给利用了。
那日好话坏话，都让厉云雨一个人说尽了。
倒是自己作为君主，竟然一时不查听信了流言，难怪罗闲总是极力解释。
这么想着，白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再看着九乘月，硬生出几分怜惜。
这丫头长得标志，总是不卑不亢的，不像同龄的小丫头那般吵吵，个子高挑但有些偏瘦了。小小年纪经历大难，不死之人必有后福。
“好了，起来吧。谅你对寡人也不敢有意隐瞒。”白震走到云屏前，坐在软塌上，罗老夫人连忙上前奉茶。
连若许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该多话。
涉江村的事情，罗闲、王上和罗伯母，都是知道的，她以为说了无碍，却不想差点把乘月给害了，好在乘月不像她这般慌张。
“既然是寡人误会了，也是好事一桩。”白震突然就笑了，顿时又敛去笑容，一本正经道，“寡人是说你们虽无血缘之亲，但有同乡之缘，幸能重逢啊，只可怜都没了家人。”
罗老夫人笑眯眯道：“既然九姑娘与若许有这般缘分，臣妇就再跟王上讨个赏。”
“哦？说来听听。”白震吞了一口温茶，心里想到却是红门的事儿。
“请王上作证，让这两个大难不死的丫头，做个姐妹。”罗老夫人恳切道，“待到三个月后，若许嫁入臣家，她娘家也算有人。”
这罗老夫人倒是个人精，白震沉默了许久，才对九乘月道：“那这事儿，寡人就替你师父，为你做主了。”
连若许欢喜不已，跪下叩恩；九乘月跟着跪下，心生喜悦。
“你们，谁更年长些？”
“这……”连若许犯了难色，“若许和乘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罗老夫人和白震无不惊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九乘月道：“乘月比若许早出生了三个时辰，算来还是乘月年长些。”
白震也忍不住笑了：“三个时辰，若许啊……寡人也帮不了你，谁让你比乘月晚了三个时辰，就只能是妹妹了。”
连若许感激地看了九乘月一眼，还是那个撒谎脸都不红的九家小二。
她俩是差了三个时辰不假，但却是连若许比九乘月早了三个时辰。
只是乘月有长姐九重熙，她有幼妹连不渝，纵然重熙姐已经不在人世，不渝至今下落不明……她们能做的仿佛只剩下这点心意了。
两人当即在这高阁之上，焚香叩首，滴血互饮，义结金兰。
白震做个见证还不够，让人铺了纸墨，重新为这阁子提名——金兰阁。
“三个月后若许和罗闲大婚，你这个军侯夫人姐姐的身价，定然水涨船高啊。”白震笑道，“在辰年殿当个小小的侍书，侯爷不会怪寡人委屈你了吧。”
九乘月垂眸一笑，恍了白震的心神，以前倒没把这丫头当女人看。
如今看来不仅姿色动人，就连脾气也与后宫那些女人不同。既不像湘夫人见到他时，那般唯唯诺诺；也不过于张扬明艳。
能得厉云雨的关照，果然与众不同。
只是也太瘦了些，宫里的膳食不合胃口吗？
“寡人赐你御用玉牌宫令，一直到军侯大婚，这三个月你不必在辰年殿侍书，可自由出入王宫，多陪陪你妹妹吧。”
连若许、罗老夫人俱是一惊，九乘月也不敢相信。
“也不能太过随意，凡出入皆要到尚宫处，报了时日、去处和归期；回宫时也要带上侯府书文，去女史那儿记录，在宫中不可再乘轿辇车架，侯府可派车马到外宫门接。寡人若有诏，自会让陆充知会你。”
九乘月叩拜：“谢王上隆恩。”
“罗老夫人，你们都退下。”白震眉间似乎隐着什么心事，片刻功夫，这金兰阁就只剩下白震和九乘月两个人。
他是君主，以前没那份心思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动了念头，也该让这丫头知晓一二。
白震没有让她起身，而是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
他伸手捏着九乘月的下巴，细细打量起她这张脸来，十六岁……比他的离忧还要小三岁。想到这儿，松了手：“你起来吧。”
九乘月跪着后退了些，才站起来。
“寡人也是借机行事。”白震双手交握，低头看着拇指上一抹唇红，竟不舍得拭去，“离忧来求寡人，让你负责暗查九公主的死因，旁人的话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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