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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回到宰相府,新月老早就等在府门口,见她走回来,连忙上前又是焦急又是责怪道,“怎么我一个没注意你就又溜出府去了?这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就不能消停点儿,你能折腾,这肚子里的宝宝能折腾得起吗?”

  她连着说完一番话,脸没红,气儿也没喘一下,桃倾不由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心吧,我只是想去送送惜羽最后一程。”

  “什么?你去了辅国公府?!”一听她去做什么了,新月差点没跳起来三丈高,“你是不是傻了?你这都有身孕在身,怎么能去那种不吉利的地方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和公子交代啊?”

  桃倾翻了翻白眼儿,“我之前是怎么说你的来着?这和结婚的时候穿白婚纱是一个道理啊,白色并不仅仅代表丧事,同样丧事并不一定就不吉利,我去送的人是惜羽,难道她还会对我怎样不成?而且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本就没什么依据可以考究,你能不能别这么迂腐?咱们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我们得相信科学!”

  “我才不管你什么科学不科学的,下回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公子去我!”新月直接开口威胁,才不听她洗脑。

  桃倾立马缴械投降,“好了,我下次不去了还不成吗?你可千万别告诉公子,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她是真的不敢惹他啊,虽说公子不会介意她去辅国公府这事儿,但是她去看望宋衡还真说不定他不会生气,所以她今儿出去都是瞒着他的,虽说去刑部的时候用的是他的名头,但是吧,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他的!

  “小姐。”

  桃倾和新月一边说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前厅门口,司玉等在那里,远远瞧见他们过来,眼眶有些红红地唤了一声。

  桃倾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司玉,你怎么了?”

  司玉摇了摇头,“司玉刚刚听说小少主出殡了,是真的吗?”

  桃倾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是真的,我今日出门得有些匆忙,所以没有带上你,但是下一次我去看望惜羽的时候一定会带你一块儿去,而且眼下你也不适合出府去,宋衡那边的事还没有定论,我也不知道陛下那边的旨意如何,现如今你我都有危险,所以你还是待在府上要妥当些。”

  他们都是前朝余孽,如今宋惜羽被赦免了罪行,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们却不一样,宋衡的诏书一日没出来,她们就一日有连坐的可能,自己眼下是宰相夫人的身份或许没人说什么做什么,可是司玉不一样,当今对她们前朝有怨念的人太多了,若是有谁要对她们不利,司玉一个人很难应付。

  司玉当然也理解桃倾的心意,红着眼点了点头,“司玉明白的,只是小少主走得突然,司玉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要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桃倾,待她最好的便是宋惜羽了,虽然不常见面,但是以往小姐还在还没到宰相府的时候,他们每日都是开心快乐的,上一回少主用她的小指警告威胁小姐之事被小少主知晓,小少主还因此和少主大吵了一架,在小少主的眼里从来没有将她当做奴隶来看待,因为她将小姐看做姐妹,小姐将她看做姐妹,小少主便也将她当姐妹对待,这一辈子,能遇到这样的主子何其难得。

  可是就在昨日,她亲眼看到小少主被利箭射杀,当时的一幕太过惊心动魄,她至今还不敢相信小少主已经不在的事实。

  桃倾上前抱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司玉,你放心,惜羽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们会一直记得她,她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我也一定会保护你,保护大家,这是惜羽临终前的遗愿,我一定会替她实现,从今往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司玉咬了咬牙,一下子控制不住泪水决堤,“小姐,司玉终于能和您团聚了。”

  天知道,当初少主砍她手指的时候她有多害怕,有多痛,在少主身边,她每时每刻都是作为威胁小姐的工具,甚至还连累了沈大人府上的侍卫,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反抗,如今少主入狱,小少主离世,她却没有因此觉得减轻了痛苦,反倒是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那么多的同胞都在大牢里,就等着成景帝一句话,他们随时可能人头落地。

  “好了,没事了。”桃倾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姐会保护你的,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即使司玉是个独立又武功高强的侍女,可是她至今也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比桃倾还要小整整两岁,是小的时候父亲母亲找来陪伴她保护她的,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桃倾最清楚不过,司玉是个胆小又脆弱的人,当初宋衡的所作所为她甚至都想象不到司玉是如何挺过来的,是不是心里还有巨大的阴影,她作为姐姐般的存在,却不能保护好自己的侍女,桃倾为此自责的同时暗暗立誓,一定会保护好所有人,让他们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新月在旁看着眼前主仆情深的一幕有些眼热,不自在地偏开头去,却刚好看见公子站在不远处的花架旁看着桃倾两人,愣了一下正要行礼被他一个手势打断了。

  新月无声地福了福身,安静地退下。

  安抚好司玉,桃倾一回头没瞧见新月,心知她是忙去了便也没多理会,只带着司玉去找辛姑姑给她安排住处。

  等回到听澜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的风灯随风摆荡透出微弱的光芒,主屋内没有火光,倒是一旁的暖阁倒映出来一盏烛火和一道人影。

  想了想,桃倾抬步往暖阁走去,屋内沈君澜正守着烛火看书,一身柔白色寝衣穿在身上,将他白日里清冷的气质淡去了不少。

  桃倾点了一盏烛火挪到他的旁边,两盏烛光的映照下,屋中明亮了些许,沈君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桃倾甜甜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的举动特别贤惠?”

  见她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沈君澜也没提白日的事情,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桃倾听话地依言坐过去靠进他怀里,“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沈君澜不答反问,“那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桃倾有些心虚地转开眼,“我找司玉去了,让辛姑姑给她安排住处。”

  沈君澜道,“你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带她下去安排,何须你亲自走一趟?”

  桃倾吐了吐舌,“忘记了,一时还没适应身份。”自从大婚以来就出了一大堆的事情,她都还没时间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沈君澜眉眼微弯,“无妨,多过些时日自然就能适应了。”

  桃倾点头,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道,“你在看医书?”

  沈君澜自然而然地把书抽回来,“闲来无事便看看,倒是你,今日一整日都不在府上,跑去哪儿了?”

  桃倾纳闷儿道,“你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知道我一整日都不在府上?”

  沈君澜了然挑眉,“果不其然,说吧,跑去哪儿了?”

  桃倾暗暗咬牙,“你诈我的话!”

  沈君澜扬了扬眉,“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桃倾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太可恶了!”总是这样套她的话!

  沈君澜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桃倾不爽地收回手,“不想告诉你。”

  沈君澜给了她一个你确定的眼神,“真的不说?”眸中已经隐隐有了些危险的味道。

  桃倾怂怂地往后挪了两寸,坚定地摇头。

  沈君澜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蹙了蹙眉,“你说,我这些日子是不是还不够努力,为何还没有反应呢?”

  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桃倾面红耳赤地推他一把,“少耍流氓,我说还不行吗?!”

  沈君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桃倾憋红了脸,“也,也没去哪儿,就是去刑部看了看宋衡,然后正巧今日惜羽出殡,所以去送送她,别的哪儿也没去。”

  沈君澜面色沉了沉,“你去看宋衡做什么?”

  语气酸溜溜的,桃倾一下子就笑了,“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问他一些问题给我自己解答疑惑呗。”

  沈君澜斜着眼睛看她,“那解答清楚了吗?”

  桃倾点头,“自然是解答清楚了。”

  沈君澜垂眸朝她压过来,“那你今日去送葬还做了些什么?”

  桃倾心头一跳,心虚地挪开目光,“没,没做什么啊,送葬嘛还能做什么?”

  沈君澜目露威胁,“你确定?”

  桃倾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只能泄气道,“我说还不成吗?我就是跟辅国公夫人聊了会儿天,跟她讲了讲惜羽以前的事情,其他真的没有什么了!”

  沈君澜扬眉,“你确定你不曾说过什么幕后凶手之类的话?”

  桃倾满是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沈君澜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今日出宫的时候辅国公派人请我到他府上,顺便提了提此事。”

  桃倾瞠目结舌,“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沈君澜从新拿起医术来看,声音淡淡的,“也没什么,他就是问我知不知道当时那支箭是谁射出来的。”

  “那你知道吗?”桃倾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问。

  沈君澜侧眸定定看着她,“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桃倾为难地皱眉,“那只是我的猜测,我相信你若是知道答案一定是调查之后有真凭实据的,你告诉我,让我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

  沈君澜正了正色,“告诉了你你打算怎么做?”

  桃倾眸中一闪而逝的冷芒,“自然是为惜羽报仇。”

  沈君澜不赞同道,“那支箭原本是朝着宋衡的。”

  “可是最终害死的却是惜羽!”桃倾咬了咬牙,脸上满是恼怒之色。

  沈君澜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桃倾,你偏执了,当时的情况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宋惜羽自己冲上去帮着宋衡挡箭的,并不是那箭自己射向的宋惜羽。”

  桃倾垂眸不语,沈君澜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偏执地去看待,宋惜羽的死是个意外,不论如何射箭之人只是不愿意放过宋衡罢了。”

  桃倾脸色发沉地看着他,“可是惜羽当时就在旁边。”

  沈君澜道,“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宋惜羽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和宋衡的关系,就连我,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那人选择在宋衡放了宋惜羽之后射箭,而不是一开始就射箭,那说明他是没有伤害宋惜羽的意思的,他要做的,仅仅只是为了立功,为了将宋衡捉住,你应该想得明白。”

  桃倾气呼呼地偏过头,不答话,沈君澜又把脸给她掰回来,“你必须正视这件事情,辅国公夫人是深宅夫人,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但是辅国公是个将朝堂权术都玩弄于鼓掌的人,你这点小计俩还瞒不过他,只要辅国公夫人跟他一说,他便知晓你是想借辅国公夫人对付那射箭之人,可是桃倾,这件事辅国公府是受害者,他们没有对不起宋惜羽,也不该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来。”

  桃倾面有不甘,“难道你让我就这样放过逸王吗?”

  她之所以猜测这件事是赵奕所为,实在是当时那么多人里只有赵奕不愿意放过宋衡,不想救宋惜羽,而且那个时候只有他和后来赶到的程将军有时间布置一切,程将军是他逸王的人自然听从赵奕的话。

  她这么说,沈君澜并没有反驳,“逸王急于立功,但是他不曾伤害宋惜羽,他的身份牵扯到了争储,一旦将辅国公府牵扯进来,会给他们带去无尽的麻烦,这不是我们最好的办法。”

  桃倾看着他,“那你说要怎么办?”

  沈君澜道,“这件事逸王实际上并没有错,错只错在我们之间的立场不同,我不会让他登基为帝,在我认为晋王才是帝位的最佳人选,所以我与逸王注定为敌,于你而言宋惜羽是他害死的,但是惩罚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杀了他,夺走他最珍惜的东西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苦,你觉得呢?”

  桃倾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和利益,于他而言支持晋王就要除掉逸王和太子两方势力,而让逸王失去他最珍惜最想要的皇位,是她桃倾给惜羽最好的交代。

  “所以,这件事情你以后不能再牵扯上辅国公府,明白了吗?”沈君澜最后还是多交代了一句。

  桃倾闷闷地点头,“知道了。”虽然她也不愿意利用辅国公夫人,可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小,根本撼动不了逸王那棵大树,如今既然有了沈君澜的承诺,那她自然不会再缠着辅国公府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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