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娴姐儿丧母

　　夜里，老太太早早醒了，遣了身边人来，挨个儿通知各房主子不用去寿康堂请安。

　　“秋霜姐姐，祖母老人家可醒了？大夫怎么说，还有三婶那边，我也想去探望一二，只不知方不方便。”前来通知慧姐儿的是老太太身边大丫鬟秋霜，为人和善。慧姐儿便趁机打探些消息。

　　秋霜自也知道慧姐儿目的，心里对着一向好伺候又可怜的三小姐怜惜些，见她问了，便也捡了些能答的说两句：“老太太今儿辰时三刻便醒了过来，精神头也还好，三小姐不必忧心。至于四太太那边，奴婢听闻倒是不太好，三小姐还是过些天再去。”

　　小李氏是滑胎，身上到底不干净，慧姐儿年轻姑娘家去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却是不好。

　　“多谢秋霜姐姐了，这儿有些周妈妈领着人做的一些燕窝糖，味道倒也说得过去，秋霜姐姐也带些回去偶尔过过嘴。”慧姐儿指着小几上一叠透亮的燕窝糖笑道。

　　墨书闻言，会意，将整盘端了过来。又急急进屋寻了个干净的糖盒子给装起来，直接往秋霜怀里塞。这燕窝糖到底也是府里上好燕窝制成，虽谈不上稀罕东西，倒也是个体面，秋霜便笑着行礼谢恩受了。

　　“秋菊姐姐一向与秋霜姐姐要好，不若你亲自去送送秋霜姐姐。”慧姐儿又指了秋菊道。

　　秋菊点点头，亲亲热热挽了秋霜出门去。

　　“还是你好，前头伺候老太太，不像我是个没出息的。”一路出门，秋菊挽着秋霜手臂，皱眉感慨。

　　在寿康堂当差之时，同是老太太身边大丫鬟，多年相处自有情谊。

　　见她这番感慨，秋霜便捏捏秋菊的手安慰道：“你是知道老太太和赵妈妈脾气的，在前头也有诸多无奈，倒是你这儿清净，三小姐又是个和善的主儿，便是有个不好，这院子里谁还能比得上你的体面。”

　　“嗨，你又不是不知，咱们府里虽说老太太也好，太太小姐也罢，身边都是配了四个大丫鬟，可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那是一等，小姐身边的都是二等，不说旁的，便是走出去我给你行个礼也是该的。”秋菊望着秋霜苦笑一声，接着道。

　　秋霜拍拍秋菊的手，却是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因为这确是实情。

　　“哎，行了，说那些做什么，咱们难得见回面，说些旁的吧。”秋菊见火候到了，面上轻轻一笑，转了话题。

　　秋霜突然驻足凝眉想了想，拉着秋菊到一旁，先是四目张望，见并无旁人这才小声道：“你如今在三小姐身边伺候，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主子好了，咱们自也好。你提醒着三小姐些，近来千万不可在老太太、四太太面前提及子嗣之事。”

　　秋菊见状当即回握住秋霜的手，满脸渴求的模样问道：“好妹妹，我就知你还念着咱们当年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同我说说。”

　　“今儿大夫说四太太这回滑胎之后怕是再难有子嗣，气得老太太差点再次晕厥过去。棠园那边正乱着呢，四太太口口声声要和离，不和离便要老太太杀了周姨太太和朱姨娘偿命。”

　　“这又是怎的一回事？”秋菊更加疑惑，问道。

　　秋霜正要答，却远远见赵妈妈走来：“秋霜你怎的在这儿？赶紧的，通知完了就回寿康堂，老太太还有旁事要吩咐。”

　　秋霜看着秋菊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匆匆小声嘱咐：“你劝着三小姐万不可趟这浑水便是。”

　　秋菊点点头。恰好赵妈妈走近，秋菊赶紧行了个礼。

　　“你赶紧回去伺候三小姐吧。”赵妈妈冲着秋菊挥挥手，然后带着几个小丫鬟，手捧炭盆，白绫外加一些药材脚步匆匆往棠园而去。

　　“这么说来，娴姐儿她娘真被老太太处死了？”慧姐儿起身太快，腿碰到水柳书桌，发出突兀的磕碰声。

　　直把听秋菊说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墨书、墨画、墨琴也给吓了一跳。

　　“是，奴婢方才亲自过去看了，赵妈妈带人，让那曹姨娘选，曹姨娘不依大喊六小姐救命，六小姐死死抱住曹姨娘不准动手，这一哭一闹倒是把四老爷给招了过去，不过却被四太太身边的奶娘带人截了。”秋菊摇头叹息。

　　虽说她也一向瞧不起娴姐儿做派，可娴姐儿除了拍些马屁求点生存，并未为恶，如今亲眼见着亲娘被处死，到底也可怜。

　　“哎，六妹怕是要变上一变。”慧姐儿一下坐倒在靠椅上，感慨道。

　　“小姐，老太太如此行事怕是不妥。”王妈妈皱着眉头，突然道。

　　“奶娘的意思可是将来娴姐儿会恨祖母也会恨四婶？”

　　王妈妈点点头

　　“呵，祖母如何不知，可是比起她的亲侄女，比起家宅安宁，比起嫡亲孙子而言，一个庶出的孙女便不值得什么了。”慧姐儿嘲讽一笑。

　　老太太心里自有一把称，孰轻孰重都有衡量。先不说娴姐儿一介庶女只得靠着老太太和小李氏过活，否则就得跟府里其他庶女一样做个隐形，或者更不如。再者，曹姨娘一直百般使计阻止老太太娘家侄孙与娴姐儿的婚事，虽说老太太心里也不大看得上那侄孙，可到底是自己娘家，她可以看不起，可一小小姨娘也敢轻视却是打脸。依着老太太性子怕是早就不耐烦，等到处死了曹姨娘也不怕娴姐儿恨，没了阻力，便直接定了与那侄孙婚事，将来嫁了还不得看老太太和小李氏眼色过日子。

　　“娴姐儿是聪明人，她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只是心里到底苦了些。”慧姐儿不禁感叹，满府里怕是她最知道在杀母仇人手下讨生活的不易。

　　“我倒是好奇二叔生母周姨娘如何了？”慧姐儿摸着下巴一脸沉思的模样转头问秋菊。

　　“奴婢也跟着去看了，周姨太太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赵妈妈便把她关进屋内不准出来，倒是没有立即处死。”

　　秋菊说起此事面露疑惑，曹姨娘也口口声声泣泪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是赵妈妈毫不手软说杀就杀，那周姨太太不过是惊慌失措申辩两句，赵妈妈便放过，然后说等到老太太亲自处置。

　　“毕竟二叔如今也是朝廷命官，到底是家族一支力量，若是随意处置了，不但二叔不依，便是族里怕也有话说，我奇怪的却是周姨娘为何会被牵涉其中。”不知事情始末，也不知这局究竟是如何形成，这事儿还会发展到哪步自也不知。

　　“周姨娘那困局倒也不难解，毕竟二叔就要回京。”

　　“小姐疑惑何不去顺和堂问问三太太。”秋菊见慧姐儿面上紧皱，显见诸事不明，便出主意道。

　　“不行，现在不能去，老太太说不定就等着看咱们的反应呢，最近你们也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准出去打听消息，便是墨画也得尽量避着寿康堂那边的人，近来不准与她们联络。”慧姐儿总觉得最后秋霜那话意有所指，事情还未明了，还是谨慎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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