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又过了半月，圣旨终于下来，另外同来的还有几个京里的婆子，说是帮着大太太一道整理行李的。
说是整理行李是假，怕是京里侯府那位想来打听他们这些年在外头积了多少家底财物是真。
秦氏也不傻，安排了这几个婆子帮着一道整理行李，不过却是些带回京里的衣物首饰还有给各房准备的一点儿特产罢了，这几年在益州置办的田庄铺子早几日就已经托人处理折现了。
“你自己个的东西除了王妈妈帮着整理外，趁着这回你也自个儿也去看着，心里多少有个数。”秦氏一大早就找了慧姐儿来，道。
慧姐儿点头答应，想着自己平日里因为年纪小没什么起眼的金银玉器之类，可这些年秦氏给她准备的一些小东西，外加节日下外头的人送的也有不少，是得好生清理一番。
这边正想着，却见翠袖面色微沉地走进来禀报道：“太太，麦姨娘在外求见，奴婢回说您刚吃完药正在休养，可麦姨娘却执意要往里头闯，京里的几位妈妈看着，奴婢只好请了她在隔间等着。”
“她倒是好算盘，让她进来吧。”秦氏淡淡吩咐。
慧姐儿皱了眉头，这麦姨娘怎的这段日子又开始闹腾了。
“太太，求您给大小姐做主。”麦姨娘一进门，便哭到在地，望着秦氏道
“这是什么话？莲姐儿是我跟老爷的闺女，莫不是还有人敢不敬着？”
秦氏这是在提醒麦姨娘她的身份，往日里这么一说麦姨娘气势至少要少一半，可这回却跟听不懂似的，一把一鼻涕一把泪的只顾道：“太太，莲姐儿没用，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便是个奴才都能踩到头上，我这做姨娘的看着心里实在跟刀割似的。”
“你倒是说说莲姐儿怎么没爹娘疼爱了。”秦氏瞥了一眼帘子外头，喝了口慧姐儿递上的热茶，淡淡道。
“这几日里，您吩咐徐妈妈帮着莲姐儿收拾箱笼，可哪知那狗奴才竟然中饱私囊，伙同着几个丫鬟把收拾的都倒腾到外头去卖了，便是您给姐儿新做的夏衣也给卖了，大小姐是个实在人不说，还是妾身看着她身上穿着去年的旧衣问了这才知道。”
慧姐儿难得认真看了一回麦姨娘，徐妈妈可是秦氏身边的人，满府里头便是在楚晋珉面前她也有几分体面的，更不说一个被秦氏收拾得都怕了的小小姨娘，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姨娘竟然敢直接在秦氏面前谩骂诽谤徐妈妈。
“翠袖，去请徐妈妈和莲姐儿来，，另外把京里的几位妈妈也叫了来就说我身子不适，徐妈妈作为管事妈妈出了事，便让她们一道来主持着。”
翠袖有一瞬间的惊愕，却应了下来，出门去传话了。
不多会儿翠袖便领着几人一道进来“太太，人都到齐了。”
秦氏靠着慧姐儿似是十分吃力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说起话来一边连连咳嗽，一边缓缓道：“劳烦几位妈妈在一旁看着，如今我身子是不好了，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几位妈妈帮着处理了就是。”
几位妈妈连连福礼口称不敢，可面上却无丝毫尊敬之意。
秦氏也不恼，望着跪着的徐妈妈和莲姐儿道“莲姐儿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也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大小姐，可我却听闻徐妈妈你竟然背着我克扣、倒卖姐儿的东西。”
一口气说完，却是一下倒在慧姐儿肩上，翠袖见状立即上前接住秦氏，顺便帮着秦氏抚背，慧姐儿赶紧端了参茶上前。
“太太，奴婢实在冤枉，定是那起子黑了心的小蹄子自己将东西都给卖了却栽赃到奴婢身上，奴婢跟着您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哪里会贪了姐儿几个东西。”
徐妈妈话音刚落，那边麦姨娘却跟被踩着尾巴似的，面色通红指着徐妈妈大骂：“你个老妪婆，太太如此信任你，叫你管了一个家，如今你就这样回报的？莲姐儿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小姐，难道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莲姐儿你跟母亲说说是怎么一回事。”秦氏不管麦姨娘的话，转而问起莲姐儿来。
莲姐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秦氏，又看了一眼麦姨娘，垂下头小声道：“母亲赏赐的财物女儿不知是谁拿了，只是确实少了几件。”
麦姨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莲姐儿，手里帕子狠狠扯着，望着秦氏刚要说话，那边京里来的一位妈妈却出口道“既然姐儿这么说，想必徐妈妈也不是一定就是那贼，太太何不叫了人来好好搜搜伺候姐儿的下人，说不得还能找着些蛛丝马迹。”
徐妈妈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那边刚刚还很急的麦姨娘却也突然安静下来点头答应，慧姐儿隐隐觉着不对，秦氏看了众人一眼，也跟着答应“那翠袖就带人去搜，劳烦李妈妈也跟着一道。”
李妈妈便是刚才建议那人。
秦氏吩咐完就像是精力耗光一般，眼睛一闭慢慢呼吸匀称起来，慧姐儿为秦氏掖好被子，转身冲着众人道：“娘怕是累极睡着了，你们都先在隔间等候，翠袖带人回来了，到时再叫娘。”
众人闻言均对着慧姐儿和秦氏行了一礼退出房间，等人都走光，却见秦氏眼睛蓦地睁开，内里精光大盛。
“娘，女儿瞧着姨娘似乎有些不对劲，姐姐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对。”慧姐儿见秦氏睁开了眼睛，便试着探问。
秦氏望着楚贞慧欣慰一笑“你能看出这些也不枉娘这一年来对你的教导，女儿呀，虽然你还小，但娘这身子也不知哪日就不行了，娘今日就跟你好好说说这事。”
慧姐儿看着秦氏苍白的脸色，知道方才的虚弱怕是七分装，三分真，心里一阵阵的疼“娘，不会的，弟弟还那么小，我也还需要娘，这个家也离不开您”
话一说完，喉咙一哽，眼泪不受控制地就开始往下流。秦氏看了也是心痛异常，抚着慧姐儿的鬓发，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舍和心疼“是呀，你们都还那么小，可你却是轩哥儿的姐姐，是我和你爹千娇万宠寄予厚望的女儿，是咱们楚家的长房嫡女，所以你得担起你的责任来，就算有一天爹娘不在了，你还能护着弟弟守着这个家。”
慧姐儿声音被哽着只觉身上沉重起来，不断对着秦氏点头。
“你来跟娘说说方才那一幕你都看到了些什么？”秦氏也不管慧姐儿还在哭，便开始发问。
慧姐儿也镇定下来，抹了眼泪略一思索老老实实回答：“女儿见姨娘性情不如往日那般，竟然连徐妈妈也敢这样谩骂，似乎毫不畏惧往日里娘亲的权威，女儿猜测莫不是姨娘得了什么倚仗，而且女儿还见着京里来的几位妈妈对着娘亲和家里那些管事妈妈对着娘亲的样子略不同，少了几分恭敬，还有……还有女儿看今日姐姐说话语焉不详看不出是帮着她生母还是娘亲。”
“我的慧儿果真聪慧。”慧姐儿说完后，秦氏抚掌而笑，赞道。
慧姐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开玩笑她内里可是一个二十三四的白领，上班虽不久，可察言观色却是职场基本功。
“可是女儿看不明白今日怎的娘似乎对姨娘不怎么严厉。”应该说今日秦氏对着麦姨娘实在太宽和，若是往常，麦氏三言两语就能训斥下去，根本没有机会说这么多话。
“娘曾经告诉过你，咱们家其实是安宁侯府的大房，你爹是嫡长子，你也上过学懂了些道理，知道这自古有爵人家都是以嫡长子承爵，可你爹却不但无爵还被派到这穷山恶水来做个知州。”
“是，女儿自先生讲过‘礼’后便常常疑惑，实不瞒娘亲，女儿问过爹爹，爹爹说安宁候府早晚是要回去的。”
“是，你爹说的没错，娘今日这番作为便是为了这一日的到来做准备，那京里现如今是你祖父的继室掌权，那些不知礼的婆子便是你继祖母身边的人，麦姨娘是当年你继祖母赏给你父亲的。”
慧姐儿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
秦氏继续道：“翠袖前来禀报说麦姨娘闹，京里的妈妈在旁看，我就知道是那些婆子怂恿的，我这才让她进来尽管闹。我做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模样来也是为了让那些婆子看了，改日好回京给你继祖母和三叔禀告。麦姨娘和莲姐儿不过都是棋子，好趁机让我夺了徐妈妈的差事让那几个婆子来收拾箱笼，继而摸摸咱们家的底。”
慧姐儿这才把一连串的事情给想明白，想着莲姐儿那语意不详的样子，怕是也两边为难，若是应了那头定要得罪嫡母，若是不应便要开罪京里的婆子，她们这就要上京靠着三叔和那位继祖母过活。
“娘，你别怪姐姐，她也还小，头回遇上总是会慌乱些。”
秦氏淡淡一笑，没有多言，她从来没准备养白眼狼，若是今日真敢顺着那边的指使做了，那可就怪不得她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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