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扇面美人 4

　　一迈进重华院的门，便有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苏妈妈从厢房里走出来，一只脚踩着门槛等着他们过来。

　　“老货，踩门槛可是不吉利的，如今年岁大了越发每个讲究了。”

　　孟老太太冲着苏妈妈喊了一句，苏妈妈脸上堆满了笑意，伸手扶过老太太，为她挪好凳子摆放碗筷。

　　“老太太如今的饭量见长，没想到脾气也见长了，之前可不会这么骂我的。”

　　“苏妈妈是见怪不怪了吧，祖母最近特别喜欢训斥人了，看来还是你们平时太顺着她，如今一规范起来她倒不适应了，不拿你们出气，难道整天对着空气发火吗？我又不常待在府里，委屈了你们这些近旁伺候的了。”

　　重玄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秋凉取下盖在饭菜上的盘子，为老太太跟重玄布着菜。曦儿可心捧了洗手盆帕子来到他们跟前，待他们净完手便收好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苏妈妈，你也坐下吧，刚才冲你发火是我的不对，看在服侍我一场主仆情深的份上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重玄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苏妈妈，也和着祖母说了句：“苏妈妈就不要推辞了，当年你背着祖母前去安定庵侍奉小岱，祖母还不是原谅了你的不告而别？到头来你都是一片忠心向着孟家，祖母心里清楚得很。”

　　这话要是在旁人嘴里说出来苏妈妈也信了，可是在安定庵的时候她跟重玄见过面，当时娴小姐身为她的师父经常与她见面，而自己也免不了碰见她。重玄知道自己一直在帮着娴小姐，而不是在伺候小岱。娴小姐死的消息重玄并未告诉老太太，而她也不敢说，生怕老太太受不了打击。苏妈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坐了下去。

　　“哎，我说你这老东西，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你却哭上了，是不是不说句不好听的心里受不了？赶紧收了这眼泪，好好的吃顿饭！”

　　苏妈妈哎了一声，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嘴去吃下秋凉夹的菜。之前一直是她在为老太太布菜，自从安定庵回来之后这个差事变成了秋凉的，而她一直尴尬的站在一边。如今乍一坐下享受主子的待遇，心里突然就受不住了。

　　秋凉夹起一块春笋放在老太太的跟前的盘里，一不小心怀里的扇子掉在了地上，赶紧蹲下去捡。重玄看了一眼那把扇子，显然是今年的新扇。

　　“秋凉，时候尚早，怎的现在便用上了扇子？”

　　重玄看似无心随口一问，秋凉却忍不住一惊，手一哆嗦又将扇子掉在了地上。

　　“看来这把扇子用得不是很顺手，渊兮，你去取把皇上赏赐的扇子过来给秋凉，她的那把便由你收了吧！”

　　秋凉闻言跪了下去，捧着扇子不肯撒手。

　　“主子见谅，秋凉自知失礼，以后不会了，还望主子不要收走这把扇子。”

　　孟老太太咬了一口笋，慢慢的嚼着并不言语，只有牙齿咬过春笋时发出的声音。渊兮站在秋凉跟前等着接扇子，秋凉见老太太似乎没有要管的意思，只好伸手将扇子递了过去。

　　“秋凉，我并不是想为难你，只是觉得这扇子上的女子甚是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你能给我提个醒，说一下这扇子的来历吗？”

　　秋凉跪在那儿并未敢起身，孟老太太以为是秋凉偷拿了贡品，也就并未开口阻拦。

　　“回主子的话，这把扇子是前街东头一家名叫落神台的扇庄所卖，据说他们家的扇子很是有灵性，每到月圆之夜那扇子上的美人便会从扇子上走下来，满足扇子主人的一个愿望。奴才也是心急母亲的病，所以用尽攒下的所有银子将它从扇庄买了回来。”

　　“真是糊涂！”

　　重玄拍了一下桌子，怒气一点点升腾，屋子里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祖母你可知道此次皇上便是派我回宣城调查扇面美人一案的？据说这画着美人扇子的主人无一个能躲开横死的下场，之前还以为不过是虚言罢了，没想到咱们府上竟然也有了。”

　　“玄儿莫要生气，丫头们都还年轻，禁不住外边的三言两语的诱惑便坐下了错事。如今祖母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玄儿可以足不出户的破案，就在这府里，祖母看着也放心。”

　　重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鱼放在祖母的碗里，又坐好自己夹着跟前的菜随便吃了两口。苏妈妈坐在一边不敢吱声，使劲儿扒着秋凉加载自己碗里的饭菜。

　　“秋凉，你先起身吧，你母亲的病我会派大夫前去医治，只是这扇子，你万万不可再用。”

　　“奴才知道了主子，以后绝对不会再拿这把扇子示人。奴才谢过主子肯请大夫为母亲医治，不过怕是母亲已经药石不进，奴才正因为知道这点才铤而走险的。”

　　秋凉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净手，继续给他们布菜。

　　“湛兮，回头你亲自去秋凉家中走一趟，瞧瞧她母亲到底是怎么了，能否医治。如果实在没办法便赏她哥哥些银子，好让秋凉的母亲得到应有的哀荣。”

　　湛兮应了一声便出了门，渊兮将手里的扇子递了过去，重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接过扇子仔细看了看。那上边的美人低眉浅笑，一身的绿色衣衫在溪畔赤着脚踩水，旁边的将离花开得甚是妖艳。将离！重玄的头犹如炸开一般，她竟然没想到是将离。胡乱将扇子放在了桌上，强装镇定，但是刚才吃惊的表情却被孟老太太收入眼底。

　　见孟老太太放下筷子，秋凉为她盛了碗汤，又顺手给重玄和苏妈妈盛了一碗。重玄接过汤，几口便喝入腹中，秋凉见状打算再帮她盛一碗，重玄摆了摆手。孟老太太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便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

　　“看来上了年纪不该吃这么多，如今刚吃完便觉得浑身乏力。玄儿，祖母先去歇息一下，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跟前伺候了。”

　　重玄目送祖母苏妈妈等人出了门，便盯着丫头们一起收拾桌上的碗筷，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见她这么心不在焉的，待众人收拾妥当，渊兮便扯了一下重玄的衣角，见她们都在屋里等着，便笑了笑，接过朱砂手里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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