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人的刹那芳华

　　“祖母，您且慢！”

　　小岱在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拉住了孟老太太，孟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小岱。顺着小岱的眼神看下去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一把搀过小岱，示意她别动。这抱朴斋虽然树木花草郁郁葱葱的，但经常有人打扫不会留下什么枯枝残叶的，更何况现在是小岱在正房的门槛旁边便踩了一个树枝样的东西。

　　小厮们追出去之后这院子里也暗了许多，天上的月亮已经开始微微露头，奈何还有这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槐树在院子中间挡着，光更是微乎其微。

　　“苏妈妈，去拿盏灯过来。饭菜都撤了吧，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留俩人在门口守着就可以了。”

　　苏妈妈转身进了西厢，一边安排丫鬟收拾桌子上的杯杯碟碟，一边在门口那儿取了一个糊着画有兰花的宣纸的灯笼，敛袂轻移莲步。待靠近小岱的时候，苏妈妈一低头，差点喊出声来。心里咚咚咚的如同鼓擂，到底是谁来过？小岱的脚下竟然踩了一只跟孟老太太箱子夹层里一模一样的碧玉簪子。

　　待孟老太太接过灯笼看清楚之后，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来者的意图她多少猜到了几分，弯腰捡起被小岱才在脚底下的簪子，脸上的笑意竟然有种让人望而生寒的感觉。小岱不禁全身一凉，鸡皮疙瘩瞬间密密麻麻地布满。

　　“老太太，您看，这人还追不追？”

　　苏妈妈试探着问了一句，孟老太太并没有说追也没有说不追，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祁玥，这天是越来越凉了……”

　　“是的，老太太，奴才回屋去给你拿件斗篷，您跟大小姐暂且稍候。刚才我已经吩咐了他们去取些茶水过来，老太太跟大小姐不妨去西厢稍坐，佩儿跟秋凉便在角门口那儿候着，有什么急事让她们传唤一声。”

　　祁玥是苏妈妈闺名，孟老太太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她了。许是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孟老太太看似眉头没脑的一句话苏妈妈竟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祁玥乃故名，天凉忆血亲。恐怕老太太要跟大小姐谈及一些事一些人了，该说的该知道的总归是要说要知道，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怕是有些时候未到。

　　苏妈妈领着曦儿出了院子便往右走去，曦儿不解的跟在苏妈妈身后，小声地问了句：“苏妈妈，老太太住在重华院，跟这边是背道而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妈妈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曦儿，突然发现自己带的不是青鸾，刚才模模糊糊的她还以为跟在身边的是青鸾。

　　“青鸾去哪儿了？我心想着天凉老太太身子骨不太硬朗，大小姐打小儿也是多病多灾的，顺路给她也捎带上一件衣裳，别回头都着了凉，那可有的受了。你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可口的汤再热上两碗给老太太跟大小姐送过去，我去找一下青鸾便回重华院。”

　　曦儿毕竟是去年才买进来的婢子，心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然，这么一说便也将她哄骗了过去，细声细语中规中矩地答着苏妈妈的问话：

　　“回苏妈妈，刚才老太太让我等散了青鸾姐姐刚才跟着瑶光姐姐回青竹院了，说是收拾一下烧好洗澡水准备伺候大小姐回去就寝。琼华姐姐跟采薇姐姐也回重华院候着了，让我跟着苏妈妈搭把手应应急，奴婢这便去厨房看看。”

　　苏妈妈迈开步子向青竹院走去，曦儿也在瞧不见苏妈妈的身影之后转身去了厨房。一路上苏妈妈心里惴惴不安，怕自己这会子将这些不可对外人道的话跟青鸾说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可是不说她心里被压得沉沉得透不过气，有种快窒息了的感觉，也只有她的青鸾性子好得都能得到老太太的夸赞，换做旁人估计她连想都不敢想。

　　青竹园内，青鸾正弯着腰站在浴桶旁边，高高挽起袖子，一大截胳膊泡在水里搓洗着抹布。听见有沉沉的脚步声以为是瑶光提热水来了，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先放那儿吧，我还没擦洗好。”

　　“什么东西放那儿？”

　　苏妈妈搭腔道，待看见抬起身子依旧提着滴着水的抹布的青鸾这才意识到她是认错人了。青鸾将抹布拧干了晾在一边，将木盆放回浴桶旁边归置好了为祖母拉开凳子，服侍祖母坐了下来。

　　“祖母，您怎么来这儿了？老太太那儿安歇了吗？”

　　“还没有，跟大小姐在抱朴斋的西厢房唠会儿家常，我得了空便过来看看你。怎么你自己在屋里，瑶光干嘛去了？”

　　青鸾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抹了一把刚才不小心迸溅在脸上的水珠，将湿了的帕子放在桌子的一边，拿起茶壶给苏妈妈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瑶光去为大小姐烧热水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刚才您进来我还以为是瑶光又抢了人家的热水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估计这时候老太太房里还没准备热水，她要在那儿耽搁一段时辰了。祖母脸色怎么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妈妈接过青鸾递过来的茶杯，顺手握在掌心里，水的温度刚刚好，不怎么烫手渐渐地在掌心里温了下来。打算举杯递到嘴边的时候听到青鸾说她脸色不太好，便将被子放在了手边的桌角上。

　　“青鸾，你母亲可曾跟你提过老太太的旧事？”

　　青鸾的母亲原本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却突然在大小姐身亡之后与青鸾的父亲一起被打发去了乡下管理庄园，平日里都不怎么离开庄园，每年的中秋年底必定会回孟家与家人小聚。

　　“祖母是说的哪些？之前倒是提到过一些，不过都是听一些跟随老太太陪嫁过来的老妈妈说的。据说当时的老太太待字闺中之时那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模样儿，人品，女红，琴棋书画样样儿都是拔尖儿的。就连邻国当时的太子也曾有娶老太太为太子妃的念头，奈何老王爷把老太太许配给了老太爷。起初老太太还是不乐意的，偶然间看到老太爷的文墨便私下里让妈妈约过老太爷，不久便嫁到了孟府。因为老太太出嫁前被破例封为公主，连带着当时老太太的翁婆见了她都要行大礼，一时间府里流言四起。后来府里整肃，就再也没有妈妈敢随意的说三道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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