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血脉、血债
洞内霎时灯火通明。
“你……?”河神的背影僵在原地。
“你什么?”灵枢好整以暇地接过倾城手中的匕首,按照指示刺破河神肩下一寸的位置,一只半透明的青金石蓝色蝴蝶从细小的刀口钻了出来,妖异又美丽。
只是灵枢毫无奇货可居之心,手起刀落,蝴蝶零落化尘。
倾城从灵枢袖袋中摸出药瓶,又吞食了两粒,把蛊毒化解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你什么?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没有死?还是你怎么发现我就是河神?”倾城代替灵枢说了下去。
“姑娘,你暴露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哪会有人愿意把秘密告诉自己认为不配知道的人呢?除非在她眼中,那人必死无疑。
信誓旦旦的救赎,因别人对河神的侮辱而气到浑身发抖……除了河神本人,又有谁能这样感同身受?
洞中洞里的女孩对她的担忧与亲近,她一瞬间害怕提前暴露的焦急溢于言表。
最重要的是,她自见到这个毁容的少女起,就察觉到了沧海解药母蛊的气息,似有似乎,异常飘忽。
从最开始倾城就没放下对她的戒心。
当她抱走倾城,决定绞杀灵枢而与留在石椅上的分1身融合时,母蛊的气息彻底活了过来。同时,灵枢解开了倾城的化形术。
灵枢的辨别方法却与倾城不大相同。
连领域内河水都失去控制的风陵渡河神,怎么可能法力比自己还高强,足以和人族神识传音?她若非人族,又是什么东西?
陡然转变的态度,难道是因为之前对河神的侮辱?
联系到之前第一次失效的路引——系在了目标的身上,目的即是原点,岂不是刚好无路可指?
她临动手前带走倾城也不过是因为,与分1身融合后的它,怕猫。
最重要的是……
“最大的漏洞是你不该在下杀手之前让我看见它。”灵枢收回了匕首,随意地将河神困在了禁制里,托起了那颗珍珠。
瑶光海鲛人国灭之前,它被称为潮汐。
是鲛人族乃至全妖族的至宝。
在神眷还未离开抒云大陆的亿万年中,汲取了无数鲛人的信仰,有了自己的生命。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鲛人一族向来拜月修行,却久居于深海,不见天日,凭借的就是这颗可与明月争辉的潮汐。
彼时的南海,碧波万顷,天上新月初弦,海底月若银盘。
万千鲛人长歌彻夜,纵情狂欢。
数十年前,鲛人被人族诱惑,离开故居,潮汐也随之失去音讯。后来,贩卖鲛奴的大奴隶主被东渡国君抄家,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中也没有出现它的身影。
却没想到,会在风陵渡的一个小妖怪的洞穴中,看见它的身影。
“潮汐可不是你能染指的东西。”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浮尘,灵枢掐了几个指诀便把它炼化,收入囊中,准备有朝一日物归原主。
困在禁制中羸弱的河神双目赤红,“还给我。”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东西。”他的话中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这一刻,他的眼神极为冷漠,就像是志怪传奇中俯瞰人世百态,无悲无喜的神祇。
“臭道士,还给我!”她情绪激动,横贯脸颊的伤疤好似活了过来,无比狰狞。
“我不是道士。”她借着至宝潮汐捍卫着她自以为是的正义,坐井观天,竟是连辨识妖气的能力都没有,让他觉得可悲又可笑。
“我是妖。”
“你的长辈应该告诫过你,什么东西不可触碰。”
“他们临死前倒是告诉过我,站在人族阵营的妖比道士更可怕。”少女冷道。
“如今,我才信了。”
她对那些女孩自称为微。
家族世代生活在风陵渡,直到外祖母那一代成功化形为妖,摆脱了天道钦点的短命,成了风陵渡的‘河神’。
只可惜,鲔一族的繁衍与它族不同,后代的诞生以母体的消亡为代价。
所以在保证自己一定能诞下有化形能力的子嗣之前,外祖母不敢贸然尝试。
一如当年灵枢所说:「“每年新生的妖,三分之二来自化妖,仅有三分之一来自孕育。妖族内部繁衍艰难,这是写在宿命里的天谴。”」
外祖母不想放弃妖族的血统,却又畏惧去于天道博弈。
所以她另辟蹊径,选择了一条不被世俗道德认可的路——掳走那些法力高强却不及她的修道者,无论人还是妖,囚禁在洞中,与她交1合。
成功蓝田种玉后,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折腾腹中的胎儿,若胎儿根骨不佳不足以抵御她的考验,便会自然滑胎。
而她宁缺毋滥,则会把这一批掳来的修道者全部吃掉。
直到有一天,她捉了不该捉的妖,引来了对方的人族道侣和师门。她的洞府毁损殆尽,手下的虾兵蟹将无一存活,只有她借着假死逃了出来。
可她却偏偏在这时,发觉自己珠胎暗结。
这段时间她只捉了他一个修道者。
濒死的她别无选择,生下了具有仇人血脉的、自己今生唯一可能拥有的后代。
微的母亲生而为妖,天资极高,在开了灵智后,便从洞壁残留的血书知道了过往纠葛。比起母亲的肆无忌惮,她显得极为克制,谨慎地在道门的搜捕下活了几十年,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可她也面临和母亲相同的后嗣问题,又害怕重蹈覆辙,只得想别的办法。
于是,她设局欺骗了携带至宝寻找鲛族公主的老仆,夺取了潮汐和对方的性命……或许还有鲛族本该被改变的未来。
鲔之一族对后嗣为妖的追求中踩着无数人的枯骨,充满着无形的血腥与肮脏的绝望。可微却认为自己是不同的。
她是凭借着至宝潮汐而化妖的天眷者,近神的光芒足以洗刷鲔鱼妖过往的不堪。
所以她枉顾了母亲和外祖母留下的□□,选中了一个道士。
一个极为英俊,清淡若谪仙的道士。
道士有一把削金断玉的长剑,可斩一切邪祟魍魉。
那柄剑很美,色若雾霭云岚,衬得他形貌越发出众,也让微越发心动。
也正是这柄剑,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象征着不堪的狰狞伤疤。
…………
“她怎么安静了?”倾城挑眉看向微,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恢复人形的她只穿着单衣,洞中湿气太重,让大病初愈的她觉得有些不适。
灵枢飞快地皱了下眉,解下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犹带着他的体温。
“知道关心别人不重要的事,不知道关心下自己?”可别是个小傻子吧。
“不是有你关心我么。”倾城的回答没有经过大脑,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两人同时默了片刻,灵枢率先扭开了头,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
可倾城还是借着洞中影影绰绰的光源,看清了他涨红的脖颈和耳朵尖。
洞中其余的二人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注意到——裹着及地不合身斗篷的少女因笑意而闪动的眼眸中,波光潋滟,盼睐倾城。
为防止灵枢恼羞成怒,倾城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那天发现活祭后,我就用特殊的渠道叫了人来,差不多快到了。”
“当时发现此事背后有洛邑城影子的时候,你的脸色看起来都要吃人了,这么快就解除心结?”灵枢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接茬。
“我叫来的这个人,不太一样。”倾城装作没看见他的尴尬。
“我离京的时候恰逢古暹十四城各要职更替,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如今调职到了洛邑城。”
“熟人?”灵枢捕捉到了自认为敏感的词汇,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表情有瞬间的凝固。
“一个野路子的师兄,和我们同期在寒露城求学,不过自有师门,所以不和我们序齿。”
因为入门最早,也因为他本身名字的缘故,以苏泛为首的一干师弟皆称他为零师兄。
灵枢因为她的这句话,神游天外,重点跑了十万八千里。
他在想,求学时候十五岁的倾城会是什么样子呢?
会因为白梦貘重现的那段沉重的过往而沉默寡言吗?还是像吸引白歧那时一样跋扈恣意,鲜衣怒马?
仍是个娇纵任性、天真无知的千金小姐,还是已经慢慢蜕变成了现在这种独当一面、算无遗策的绝色?
可怕的是:
每一种都让他觉得莫名困扰,仿佛在懊恼着不可逆时光里的错过。
…………
“我要见一个人。”禁制里的微突然出声,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枢,把不甘愿的他从沉思中唤醒。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他非常客观地回敬了一句。
“我手里有她想知道的秘密。”微看了倾城一眼,掺杂着畏惧、厌恶与思念,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
“你也想知道的吧,那个站在我背后,指使我对她下毒的人是谁?”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那柄涂抹了沧海的匕首不是我能接近的,你不想知道,下毒的人到底是谁吗?
“你想见谁?”在倾城表态前,灵枢已经开口。
“一个负了我的人。”微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刻骨地忿恨,又杂糅着漫长时光映射的怀念。
“他叫辞渊,是北邙山的道士。”微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听到这个名字后,倾城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唔,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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