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还我清白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黑夜里，林显红抱着一块木头疾步快走，一众下人提着灯笼跟在追着叫小姐。

　　“小姐，您不能这样！这是大不孝！”

　　“小姐，您快把夫人的牌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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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闭嘴！给我闭嘴！谁敢拦着我，我就砸了它！”说罢举起她亲娘的牌位作势要扔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几个人跑到前面去，边跑边喊，老爷老爷！

　　林显红冲进林老爷的寝房，林老爷已经听到声响，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了，此刻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赤着脚站在地上。

　　林显红一进门，二话不说，将亲娘的牌位放在案桌上，立马跪了下去，大声哭喊道：“娘！你要给显红做主啊！爹爹不疼我了，非要听信外人的谗言，说显红中了邪，还毁了显红的脸。显红这下嫁不出去了，也不敢见人了！现在还要遭受爹爹的虐待！娘，你怎么走到这么早，怎么让我这么苦命啊！”

　　林老爷就像看了出大戏，站在一边十分无奈，心中又生气又心疼。气的是林显红居然连亲娘的牌位都搬出来，大不孝的来了这么一出，怜的是显红自小没有娘疼，始终是感到对不住她。

　　听女儿哭诉许久，竟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顺了气，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拽起林显红，指着牌位道：“你还知道这是你亲娘，大半夜抱着你娘的牌位到处跑，在这里胡说八道，还让不让你娘省心！”

　　林显红大声争辩：“你要是相信我，要是这里有一个人相信我，我还用想着我娘抹眼泪吗！你们现在都不待见我！”

　　云响拽着一个下人了解了情况，刚刚赶了过来，老远就听得门内吵吵得不可开交，门外围着一堆人，谁也没敢进去。林家父女正在对峙。

　　气得翘胡子的林老爷看见孟道士来了，指着林显红大骂：“看看都被我惯成了什么样子，真是越来一点也不像话！让二位见笑了。”又转头质问下人：“你们今晚谁站岗，不好好看着小姐，倒把小姐放出来乱跑！”

　　一个精瘦的下人伸着头，被左右两人搀着，一副腿软得站不住的模样，白着脸颤声说：“老爷，不是我放小姐出来的。大晚上的估摸小姐也睡着了，就去方便一下，回来时就看见小姐小半个身子夹在门中间。一开始以为是小姐想出来被卡住了，刚想上前，哪晓得小姐一点一点从门缝中挤出来了，就像会缩骨功一样。”

　　“睁眼说瞎话，那条门缝开的也就刚够塞进一个碗，再小的人也不可能钻出来。”小欣站在后面，小声抗议。

　　那精瘦的下人急忙澄清：“老爷、明姐姐、小欣，您们知道，钥匙不在我身上，我想开也开不了啊！”

　　众人心中一吓，头皮发麻：普通人钻不出来，小姐是怎么出来的？小姐真的不是人！

　　“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显红柔韧性极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林老爷不以为然。

　　想起三年前，林小姐忽然发现自己骨头十分柔软，可以盘进一个小箱子，还得意洋洋的给大家表演了一番。可是，那门缝也太小了吧。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并不信服，还在犹豫不决。

　　“好了，把小姐带回去吧，大家也都散了，都睡一觉再说，大半夜的闹什么闹。”见众人没有行动，林老爷打破了沉默，发了话。

　　林显红不依不饶，觉得众人被孟骗子他们给绕进去了，看她什么行为都觉得有问题，惹来林老爷一顿凶：“闹够了没有！全宅子都给你闹起来了！连你娘都请出来了！还想怎么闹，让不让人活了！”

　　林显红还没被这样骂过，脸上挂不住，又见众人脸上都是按捺住没表现出来的烦躁和反感，顿时蔫了，乖乖回到自己的屋子待着。

　　安静下来的卧房就剩林老爷、孟如意和云响三人。林老爷穿戴好，捧着林夫人的牌位去了祠堂。上了三柱香，站在牌位面前久久，慢慢说起林显红这几年来的情况。

　　“我夫人生产时难产过世，显红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养在深闺，不敢放她出去。三年前，身体越发虚弱，整日精神恹恹，吃了许多药调理都不见效，我整天担惊受怕，就怕显红随了她娘，弃我而去。

　　“突然有一日，显红说要吃鱼，要大火炸过的鱼，平日她从不碰这种油腻的东西。我以为大势已去，是显红回光返照，一边叫人请来大夫，一边准备后事，谁知往后显红一日比一日精神，身子骨也完全好了，但是性子渐渐变了，变得任性了。

　　“其实显红大多数时候还是同往日一般安静，没什么不同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任性一回。一闹起来真是越来越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想，任性就任性吧，活着总比没了好，我就一个女儿，就是要宠着啊。”

　　林老爷叹了口气，悔不当初：“哪知今日闹成这样！”

　　云响正要安慰，就听门口小欣气喘吁吁的来报：“老爷！明明姐差我过来，说是于公子找来了！”

　　于公子？于彦！林显红的未婚夫！相约逃婚的那个人！一起绑票云响和孟如意的那个人！

　　两个受害人相视一眼，一直想找他呢，没想到自己找上门了！

　　林老爷打发了小欣，带着孟如意和云响去明明那里问于彦的罪。

　　*

　　于彦瘫坐在椅子上，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嘴里嘟嘟囔囔的喊着头晕，一面抱怨林显红做事不给力，现在找上门来见个面也拖拖拉拉，一面诉说着自己有多么焦急如焚，坐立难安，又催促着明明亲自去喊。看样子于彦是偷偷上门。

　　林老爷佯装若无其事，负手走进去，清清嗓子道：“贤胥，怎么大半夜来我林家，不走正门光往明明这个婢女屋里蹿，这是什么意思啊？”

　　于彦没想到小欣没去通知林显红，反而报告给了林老爷，当场被林老爷抓了个包，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立马又复了原，赶忙起身款款相迎，转眼就换了一副姿态，涎着脸道：“见过林老爷，此次前来，是想见见林小姐，正请通报呢。”

　　“全县的人都知道你和小女已然成婚，可以从大门口正大光明的进来，为何又要大半夜的爬墙而入？”

　　于彦哑口无言，尴尬得假咳两声，瞥见站在一旁的一男一女正是被林显红药药倒来做替身的两人，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两眼一闭，全都招了：“我和林小姐并没有成婚，而是当日逃婚了，找来这两个人做替身成了亲。”

　　“哼！你好大的胆子！把我林家、你于家，还有全县的人都耍的团团转！你当我们都是傻子！”

　　“林老爷要骂就骂，但是不能光骂我，主要还是林小姐找上门使的主意。”露出本性的于彦可不是什么翩翩公子，俨然跟满大街的纨绔子弟是一丘之貉。

　　这可把林老爷气得够呛。这两日生的气一次比一次盛，反而现在已经接受了这等荒唐事，不愿再在情绪上计较下去，“今日我不多说，你好好将你俩的事情交代一下。”

　　“我来问吧。”云响自告奋勇站出来，“还记得我吧，于公子？”

　　“记得，你们两位我都记得。”于彦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不像被兴师问罪，反而像见了故人一般。

　　“你们当日可真神气，还说要把我们卖了。”

　　“哈哈，”他不知耻的笑起来，“想来挺好笑的。说那话的时候已经刚听到了轿子里的响动，知道你们醒了，就开了个玩笑。”

　　云响一笑而过，再问：“小店冷清，又是晚上，你们怎么确定能找到两个人代替你们成婚？”

　　于彦倒是坦荡，全都招了出来：“本来没这计划，看见你们一个穿着睡衣的公子和一个年轻女子，行为举止都不像普通旅客，才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孟如意一声清咳打断了于彦的话，淡漠道：“话不能乱说。”脸上微微红着。

　　云响从小和妖怪们在山里跑惯了，对这些男女之事没什么意识，只是觉得孟大术士这样寡淡的人也会脸红很有意思，嘴上对于彦说：“不要讲那些有的没的，就交代你们做这件事的经过。”眼睛不禁又瞥了一眼脸色微红的孟如意，在心里偷着笑。

　　于彦也是个嘴大的，有啥说啥，当下叫屈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一个穿着睡衣，衣料考究又长得风度翩翩，另一个是个有点姿色的异性，看着也鬼精鬼精的，两个人的衣服都发皱，很难让人觉得正常。”

　　孟如意清咳一声，待要解释，云响插嘴道：“再怎么不正常也比你俩关系正常，不要岔开话题。”憋得孟如意脸更红了。

　　于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说：“在店里的那个时候我们刚偷溜出来，本打算各自分头躲一段时间。我刚换洗好整理完东西，就见你俩倒在桌子上，店家跑上来问我要银子，说人药倒了。我还莫名其妙呢，林小姐过来笑着说想到了一个妙主意，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

　　“真搞不明白你们俩，不想成亲说开就好了，还兴师动众的闹这么一出，怎么想的？”云响不解。

　　“这份亲事是家父与伯父定下的娃娃亲，我和林小姐相识之前，每当家里提起，都各自婉拒过几次。随着年龄的增大，婉拒非但没用，反而日渐提上议程。尤其是林小姐，不嫁给我也要嫁给别人，她现在并不愿意出嫁。”

　　于彦继续道：“有次我陪伴有人来本县赏花灯，意外结识了林小姐，在林小姐的邀约下，后来又见过两次。当时我还在想林小姐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一个女人管着。

　　谁知一见面她第一句话就是‘于彦我们成婚吧！’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林小姐又说了一句更加惊掉我下巴的话‘成婚前就逃婚！你应该不想和我成婚！我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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