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已是三更天，如苏半点睡意都没有，白天的事在她脑海回映不下百遍。
白天，如苏小心翼翼拆开那个何莜宁愿舍弃自己臂膀也要护着的小布包，小布包里的东西让如苏着实震惊。
夜氏行宫是夜家先祖自初创产业之日起就修建的一座庞大地宫，里面藏有历代夜氏族人所累积的财富和宝藏及夜氏一族所有的重大秘密。历代家主也必须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成就藏于行宫中，以祭先祖。行宫内地势复杂，机关重重，三座巨型陨石牢牢把住行宫入口，非夜氏族人，擅闯必亡。三把行宫钥匙、一张行宫地图，由家主代代相传。只是，夜家后来人丁凋零，长支一脉三代单传，地宫便很少有人去了。夜乔彦在世时，招惹过武林诸多是非，行宫地图便是那时候自夜乔彦手中丢失，至今不曾寻回。云川自继任家主以来，心心念念想要寻回地图，风光祭祖，替父还过。可惜多次查询未果。如今，行宫地图不知怎的，竟被何莜寻得。难怪何莜竟能狠下心废了自己手臂也要护着这个东西。
如苏越想越睡不着，白天莜儿在极度痛苦之下，还那么深情的望着云川；宁肯自己痛死，也不愿去咬云川的手，如今更是为了帮云川寻找地图，废了一条宝贵的左臂。这样的莜儿，明明一如五年前爱着云川。为何，为何她要嫁给旁人？她为什么突然失踪了五年莜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苏心情烦躁，实在睡不着，“嚯”的起身披衣，干脆去照看莜儿好了。
本来如苏在床上翻来覆去，拱的费钰睡不踏实，如苏再一个“霍然而起”，直接把费钰踹翻在地。费钰重新摸回被窝，揉揉朦胧的双眼，心中纳闷：媳妇儿今儿又抽了什么风。
“媳妇儿，半夜三更你不睡觉又去哪啊。”费钰不满道。
“我去看看莜儿，你睡你的。”
小后院。
雪若指挥着亚维和两个丫头忙前忙后。
“若儿！”如苏隔老远就看见了雪若，这么晚了雪若还没休息，难道莜儿又出了什么事？
“若儿，莜儿又出什么事了吗？”如苏一路小跑。
雪若见如苏前脚刚走没几个时辰，这会儿又来探望何莜，还是这半夜三更，不禁心下感叹，亲姐姐都没这么亲的。
“没事的夜姐姐，何姑娘身上的伤口毕竟很大，失血又过多，晚上肯定会发烧。我在帮她降温呢。”雪若笑的一脸温和。
如苏长舒一口气。
“对了，那个孩子现在也醒了，夜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哦？醒了吗？”如苏高兴之余，忍不住暗暗叹服雪若医术高明。
雪若笑道：“那孩子早就没事了，是我为了让他更好的养伤，才一直给他安眠。这孩子古灵精怪的紧，这会儿再给他服安眠的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了。”
如苏也笑了，跟着雪若来到了那个孩子的房间。
小孩子正在床上费力地去拿床边小桌上的水壶，一不小心竟将整个水壶摔落，“啪！”茶壶成碎片，滚烫的热水散漫开。小孩子皱着眉头正要下床拾捡碎瓷片。
“别动！”如苏进屋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怕小孩子扎着手，忙出声阻止，自己快步走近，低腰拾捡碎瓷片。
“嘶~”食指上一痛，猩红血珠便冒了出来。
如苏唤来亚维收拾，又嘱她拿一壶新的茶，亲自帮小朋友倒茶，递给他，柔道：“给。”
何沬抬起头，见给自己递水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漂亮阿姨。小孩子伸出小手抹抹额上的汗，接过茶水，礼貌道谢。
除了雪若叔叔给自己治病，几个漂亮阿姨照顾自己，何沬都没有见过其他人。今日这个漂亮阿姨跟别的漂亮阿姨还不一样，第一眼，就感觉好亲切。
何沬喝着水，眼睛瞥向如苏还在冒血珠的食指，急道：“姑姑，你的手还在流血。”何沬本是出于礼貌，张嘴便唤姑姑，却唤的如苏一愣。
如苏并不把这样的小伤放在眼里，只是看着孩子焦急的神情，心想，这孩子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遭遇厄难，差点死于非命，怕是见不得血光。如苏想把手上的血点擦去，摸了摸袖子发现手帕没带。一回头，瞥见小桌上摆着一盆盆栽，顺手便将指上的血迹蹭在植物上。
“夜姐姐！”雪若大惊，迅速奔过来，忽的又顿住了。
如苏奇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雪若若有所思的盯着盆栽。
如苏转回头，举着手指对何沬笑道：“看，这样就不流血了。”
何沬也放心的笑了，继续喝水。
如苏盯着何沬红扑扑的小脸，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尤其是那盯着自己的小眼神儿，跟云川小时候一模一样。如苏心情大好，当即抱过何沬，一口一口小心喂着孩子喝水。
“你叫什么名字？”如苏见小孩喝的差不多，开口问道。
“我叫何沬。”软软的童音，像是要融化了如苏的心。
“你爹呢？”如苏很想知道，为何莜儿的丈夫会放任莜儿为了云川拼命，竟也忍心他们母子吃苦受罪，到现在还不现身来寻。
“我没见过爹爹。”何沬微垂了头，表情有些失落。
如苏一愣。没见过爹爹？
何沬忽然抬起脑袋，笑吟吟道：“姑姑......”
“嗯？”
“你长得好像爹爹，您是沬儿亲姑姑对吗？”
“......”我像你爹？
“沬儿，你不是没见过爹爹？你怎么知道我像你爹爹？”如苏笑问。想是孩子单纯，见了对他好的人，总想亲近。
何沬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娘亲珍藏着一幅画像，闲来无事总是盯着那画像发呆，沬儿想那画中人一定是爹爹。姑姑你跟画中人那么像，一定是姑姑。姑姑，你帮沬儿去找爹爹吧，娘说爹爹死了，但沬儿不信，沬儿还没见爹爹呢，爹爹怎么可能死掉。求您了姑姑，娘亲受伤了，爹爹一定能治好娘亲。”小孩揪着如苏的衣袖，哀求着。
如苏哭笑不得。要说莜儿经常对着云川的画像发呆，如苏是信的，但是不能因为莜儿喜欢云川，沬儿就是云川的孩子吧。原来莜儿的丈夫已经去世了，难怪这么久不见莜儿的丈夫来寻他们。唉，孤儿寡母在外飘荡，煞是可怜。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苏再次仔细端量眼前的孩子：浓弯眉，长睫毛，翘鼻梁，褐色头发，宽厚耳垂。这孩子的五官，跟云川小时候竟有七分相像。难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如苏甩甩脑袋，很快便否决了这大胆的想法。沬儿不可能是云川的孩子，自己亲自□□出来的弟弟，人品绝对是一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动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更不会做了混事还装聋作哑不认账。况且，云川一向是厌恶莜儿的，早些年是因为记恨何家当年羞辱，后来更是因为柳珊瑚的死。不论怎么讲，云川都不可能去碰莜儿。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沬跟云川长得像，也算巧合吧。
如苏哄睡了何沬，与雪若一道回到何莜房间。
“这孩子跟云川倒是有几分相像，他要是云川的孩子就好了。”如苏喃喃自语。
若儿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云川大哥。”
“若儿，你照顾莜儿时间最久，无论清醒还是昏迷，难道莜儿对自己丈夫竟是只字未提么？”如苏问。
雪若无奈道：“夜姐姐，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想，有些事您还是应该大胆假设一下。比如，世上为何会有两个相貌如此相像的人？”雪若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如苏。
如苏一脸迷惑：“若儿想说什么？”
雪若疑问道：“难道夜姐姐从未想过，何沬就是云川大哥的孩子？”
如苏笑道：“若儿你说笑了，何沬长得再像云川，也不可能是云川的孩子。”
雪若沉默一会，幽幽道：“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成长的，而这些生理成长又必定有根可循，那这根只能是血缘。祖孙、父子、叔侄、兄弟，但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必定有某些相似之处，形似或神似。也可以换句话说，两个相貌能达到七分相像的人，必定有血缘关系。”
如苏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脑海里尽是何沬与川儿极其相似的五官；白天莜儿看川儿的款款深情；那张血淋淋，被何莜以命换来的夜氏地宫图……
如苏感到瞬间的眩晕，喃喃道：“难......难道......”难道沬儿是云川的孩子？莜儿从来不曾嫁与旁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云川自己捏造的？如苏迷惘。雪若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的医术也是如苏亲眼所见，雪若这般说，一定是有据可查。只是，如苏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云川竟会瞒自己这么大的事，竟敢瞒自己这么大的事。
“你......你如何确定，难道仅仅因为那孩子跟云川相貌相似么。”
雪若摇头：“我并不确定沬儿就是云川大哥的孩子，只是觉得蹊跷，至少沬儿与夜家是有血缘关系的。不仅因为相貌，还有蝎草。”
“蝎草？那不是孩子的解药？它能证明什么？”
“蝎草可是灵草，它吸食沬儿体内融化的毒汁后，我将它养殖在室内，每日取沬儿的少量血液将它喂养，再取其根茎喂食沬儿，这般反复半个月，才能将沬儿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只是蝎草娇贵的很，这期间只能吸食沬儿或是与沬儿相似的血液，若有别的血液粘上蝎草的根茎，那蝎草便会瞬间腐烂。就在刚才，夜姐姐将自己的血蹭在蝎草上，那蝎草竟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这只能说明，蝎草并不排斥您的血。”
“刚刚床头的那个盆栽，你说是蝎草？”
“嗯。”
“所以，你是说，我跟沬儿肯定是至亲？我可能真是沬儿的姑姑，所以那蝎草才不排斥我的血？”如苏一字一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雪若点头，又道：“只是怀疑，并不能就此确定。”
“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沬儿跟云川的关系？滴血认亲能吗？”如苏脸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何沬真是云川的孩子，那他就是夜家嫡子。夜家嫡子竟在江湖上流落五年？传出去，江湖人怕是要笑掉大牙。而且如果何沬真的是云川的孩子，云川却依然不肯娶何莜的话，那他就是抛妻弃子，是为不仁不义，更是忤逆不孝。
雪若挠挠头：“额，能是能，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沬儿体内还留有大量毒素，现在并不适合取血。再过半个月吧，等沬儿的身体状况好些了再说。”
“对......你说的对，这事不能急......”如苏有些发慌，额上满满都是细密的汗珠。
雪若安慰：“夜姐姐你先别急，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况且我只是怀疑，事情的结果还没出来，我也并不确定啊。”
如苏轻拍着胸脯，强忍下哽咽，道：“嗯，谢谢你若儿。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夜姐姐哪里话，都是雪若应该做的。”
“对了，这件事先不要与别人说起。”如苏忽然想起了什么。
“嗯，姐姐放心，若儿有分寸。”
如苏赞赏的看了一眼雪若，这几天相处下来，如苏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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