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夜云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下令将偏院的何莜移至后院，除了雪若，任何人不准踏进后院一步，包括自己的几个弟弟。府中所有下人严禁讨论有关这女子的任何言语，府中自此刻起，必须当这女子从未来过府中一般，若有人泄露半句，必严惩不贷。

　　好在当时将何莜带回府时刻意避开众人耳目，知道府中有这么一位女子的下人不多，只要管好几个弟弟的嘴巴，瞒过姐姐应该，恩，不是很难......

　　“你们都听清楚了？”夜云川冷着脸，仿佛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几个冰点。

　　三个弟弟寒蝉若禁，诺诺应是，又都忍不住腹诽：这个叫何莜的女子难不成是二哥藏在外头的相好？那孩子是二哥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如若不是，二哥为何这般拼命救那对母子，又这般害怕大姐知晓此事。大姐回来若是不问，我们自然不敢多说，若是问起呢？欺瞒长姐，这罪名可不小。将来若是东窗事发，这责任可算谁的。

　　云川又吩咐云千好生相待雪若，何莜母子有劳雪若相救，日后必有重谢。

　　“费钰！你给我站住！我叫你前面探路，你竟给我探了一个时辰！你不知我怕水么，竟敢扔我一个人在江岸。你个王八蛋！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先是声声娇喝闯进四兄弟耳膜，接着一个灰影“嗖嗖嗖”的自门外窜进来，直奔云川。

　　“川弟救命。”费钰藏在云川身后，哭笑不得，小声求救，额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

　　云川忙揪出被费钰拽着的袖子，领着几个弟弟，出门相迎夜如苏。

　　刚出的门，便见夜如苏手持软剑，身盈体轻，自屋檐飘身下落。夜如苏本就生的花容月貌，明目皓齿，一袭粉红长裙衬托出婀娜身姿，乌黑常发随风飘扬。虽嫁为人妇多年，却也天生丽质，清秀淡雅。

　　夜家兄弟近半年没见着姐姐，甚是想念，此时见姐姐婀娜蹁跹的身姿，忍不住呆了半晌。

　　如苏最先看见云川，顾不得再与费钰嬉闹，扔了软剑就奔过来，拉起云川正行礼的身子，上下左右看了个遍。

　　“没事吗？”如苏一脸担忧，看完云川又去看无烟，扯扯这个，转转那个，直把四个弟弟反反复复检查好几遍。

　　云川一脸尴尬，轻道：“姐，我们没事。”

　　如苏柔声问几个弟弟：“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云烟云痕云千本就一头雾水，听姐姐如此问，更是莫名其妙，不约而同，愣愣的摇头。

　　如苏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我就说家里没事吧，放着逍遥日子不快活，一天到晚闲操心。”费钰从屋里探个脑袋出来，嘟囔着。

　　如苏看见丈夫就气不打一处来，回身拾了刚扔下的软剑，踩着小碎步直逼费钰：“我说回家就回家，你再敢顶嘴信不信我把你耳朵割下来给我弟弟当下酒菜？”

　　费钰看着来势汹汹的妻子，咽口干唾沫，摆着手后退，边退边结巴道：“媳......媳妇儿，冷静，你看我又没说错，你这些弟弟现在哪个是省油的灯，早，早就不用你操心了，哎呦......”

　　费钰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耳朵一下子被妻子拎起来。只听妻子怒道：“我不操心我回来看看不行吗，我一年难得回来几趟，你还叽叽歪歪个没完。”

　　“嘶，痛痛痛。哎呀，我这不陪你回来了吗，我没说不回来呀。哎呦，当我错了，饶了我吧。哎呦......”费钰俊脸通红，在一干弟弟面前这样被妻子“欺负”，男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如苏兀自不消气，逮着丈夫耳朵生揪生扭，就是不撒手。

　　“夜如苏你不可太过分哈，给我撒手。”费钰软的不行来硬的，可换来的是妻子更大力的掐拧。费钰哭笑不得，看着娇小的妻子，怎的就这么彪悍，也就自己，否则谁敢娶这等母老虎。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喜欢呢。

　　费钰软语相求好一阵，什么在弟弟面前给他留点姐夫的威严啦，什么耳朵揪掉了就成了丑丈夫配不上她夜家大小姐，然后又各种保证以后绝对是随时回家，绝不再抱怨多嘴，等等等。如苏这才勉强松开玉手。

　　费钰揉着发烫的耳朵，看四个弟弟一旁憋笑憋的脸都快成酱紫色，气的抬脚踹了离自己最近的夜云千一脚。哪知夜云千“啊”的一声惨叫，一脸怨恨的看着费钰。

　　“不好意思哈，一时忘记了，你刚挨了揍”。

　　“......”

　　为了给夜如苏和费钰接风，云川特意吩咐厨房备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一家六口吃一次团圆饭。

　　餐桌上，费钰如苏毫不避讳地秀着恩爱，一声相公，一声娘子，好不甜蜜。可是没有人觉得他们不和谐，一切都那么自然。尤其是云川。

　　夜家风雨飘摇之时，云川最早懂事，跟着如苏风里来雨里去，一点一滴小心翼翼维护着夜家。自打云川有记忆起，姐姐如苏从来都是冷口冷面，甚少面露笑容。而如今，姐姐脸上每天都洋溢着幸福的笑，一脸满足。以前，姐姐为了身在江湖方便，穿的从来都是窄衣、紧袖、轻便的长衫，甚至一度女扮男装，不带任何装饰，素衣素面。而如今，姐姐身穿广袖长裙，头戴金银发簪，腕上是翡翠玉镯，腰上是佩玉环玦，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应有尽有，俨然一派富贵名媛。就连穿衣的颜色，也由原来单纯的黑白两色逐渐变的多彩多色，好不艳丽。成亲后的姐姐，果真是变化很大。云川想，为了自己和几个弟弟，姐姐操劳一辈子，好在姐姐有个好的归宿，他们夫妻恩爱，幸福美满。否则，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姐姐的大恩。

　　只是有一点云川还是很无奈，那就是无论如苏外表变得多么美丽，如苏的脾气还是没怎么变，一样的暴躁，一样的暴力，对云川的管教更是从来都不懈怠。（当然有这想法的只有云川，其他几个弟弟可一直觉得大姐是极其温柔滴。）如苏刚成亲那段日子，人虽是跟着丈夫走了，心却还留在夜家。隔三差五回来一趟，就为了检查云川的工作。那时云川刚独立接手家业，乍没了姐姐的辅助，管理偌大的夜家，确实出了不少错。如苏每次回来，都会屏退所有人，命云川去她房里回禀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云川处理的夜家所有的事情。云川就跪在姐姐房中，陆琦、黎江两位叔叔拿着板子站在云川身后，每出现一次错处，如苏就会拧着好看的眉峰，朝两位叔叔打个手势，云川便要掀起衣摆，褪下长裤，自觉地趴在准备好的矮凳上，身后的板子就噼里啪啦打下来。如苏每打一个手势，陆琦或黎江就会打20下。有时候某个错处如苏气恼的狠了，打完20下，如苏会低喝：再打！陆琦黎江便接着打，直到如苏喊停才停。

　　那是云川记忆里最难熬的时间，姐姐每每那个时候都异常严厉。夜家家法，不能哭不能动也不能求饶，小时候好几次云川疼哭，换来的都是姐姐更严厉的家法。姐姐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再要这般软弱，我就打到你哭不出来为止。从那以后，不管挨多重的打，云川都不敢掉一滴泪。

　　好在云川聪明，又孝顺懂事，除了最初一年挨的打多，此后便是越来越少，好几次回禀完了，云川都是完好无损的站起身，腻在姐姐身边求这求那。到如今，云川已经快两年没再尝到竹笋炒肉的味道了。而如苏也由原来一月一回家变为三两月一回家，再是半年一回家，到最后一年才回一次家。云川郁闷不已，自己不犯错了，姐姐倒是一头扎进姐夫的怀抱，连弟弟们都不管了。这可怎么行。于是，云川在三个弟弟的软磨硬泡下，做了一次他此生最狗腿、最堕威名的事：故意犯个错，派人将把柄送到姐姐手上。

　　结局当然是如苏拉着费钰气冲冲跑回家，不过到底是没舍得揍云川。因为云痕一脸可怜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与姐姐听。如苏听罢更心疼几个弟弟，一面好言相劝弟弟们，一面各种保证，自己以后每年至少回家两次。

　　云川想到此处，忍不住嘴角上扬。

　　如苏看云川饭也没怎么吃，就在那低头傻笑，疑惑道：“云川？生病了？”

　　云川回过神，忙道：“哦，没有没有。”

　　如苏看云川也不像生病的样子，点点头。顿了一顿，又像想起了什么，问：“咱家的鸽舍坏了？”

　　“是。”“没有啊。”

　　同时回答姐姐的问题，答案却不同。餐桌瞬间寂静了。

　　云川冷汗“唰”的冒了一头，狠狠瞪着那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狗眼，嘴里塞满了土豆，又有些慌乱的夜云千。显然，那个“没、有、啊”三个字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云川恨不能将他那一嘴土豆打吐出来。

　　如苏疑惑，问：“怎么回事？”

　　云川赶忙答道：“哦，前几天云烟练功不小心劈坏了鸽舍，这事云千不知道。飞去您那的鸽子，怕是那时候漏掉的。”云川低着脑袋不敢直视如苏。云川从小不敢对姐姐撒谎，　　因为姐姐每次都能拆穿他。无论云川在外人面前多么运筹帷幄，在自家姐姐面前，却总是没底气。所以，云川现在手心都在冒汗。

　　云烟满脑门黑线：为什么躺枪的总是我，这又干我啥事。

　　“是么。”如苏挑眉。如苏太了解自己弟弟，看弟弟那闪烁的小眼神，就知道云川没说实话。如苏心中冷哼：越大越回去了，是想找打么。

　　其实如苏本没想那么多，鸽子的事也只是随口一问。但是看云川那么慌乱的表情，如苏却觉得云川一定有事。

　　“一会吃完饭，去我房间吧。”如苏淡淡道。

　　云川心里发苦，小声道：“一会，川儿要去无刃山庄，去......”

　　“那就等你忙完了再找我，川弟这么久没见姐，不想念姐？”如苏依然淡淡的，只是打断了云川的话，让人无法抗拒。

　　“是。”云川无奈，只得答应。

　　“诶，诶，诶，去什么你房间，你房间只能去我一个男人。川弟都多大了，你还要考教他？别去了别去了，你还是好好陪着为夫吧。”费钰插嘴道。

　　“我跟我弟弟叙旧，干你什么犊子事。我告诉你，晚上你给我去云千那待着，我不叫你，你敢给我回来。”

　　费钰讪讪的闭嘴，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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